第6章 我在地下车库守夜,广播说欢迎第10000名顾客(2/2)

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裙装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下半身和那双闪着幽暗光泽的红色高跟鞋。

它停在那里,似乎在“张望”。

然后,它开始移动,不是朝着我们,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收银台区域走去。

高跟鞋声渐渐远去。

我和老马又等了几分钟,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才敢喘口大气。

“它……去收银台了?”我声音发干。

老马脸色铁青:“它在‘确认’奖品……或者,在‘布置’领奖台。”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马队,你之前说,查不到b2层和那个洗手间的完整记录?”

“嗯,档案室只有些无关痛痒的施工图,关键部分缺失。问老员工,都讳莫如深。”

“有没有可能……东西不是在建车库时来的,而是更早?超市原址上,是不是有过别的东西?”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闪现,源自某些我看过的都市怪谈。

老马一愣,皱着眉努力回想:“原址……好像听更老的提过一嘴,很多年前,这里是个小纺织厂?还是家属院?记不清了。”

纺织厂?家属院?都可能有过很多人,很多故事,很多……不甘的离去。

“马队,我想去档案室再看看,也许有更早的,超市建造前的资料。”我说,“我们不能一直躲。它昨晚已经‘看到’我了,小票上打了‘保安’,我们俩都是目标。躲过今晚,明晚呢?它明显在……升级。以前可能只是随机,昨晚是广播‘邀请’,今晚它直接出来‘走秀’了!”

老马眼神挣扎,他看着收银台的方向,又看看我,最终,一抹狠色掠过眼底。“操!妈的!老子也受够了!走,去档案室!不过小心点,那地方很久没人去了,灰大,灯可能也不全亮。”

档案室在行政办公区的最里面,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房间。锁是老式的,老马费了点劲才打开。

里面堆满了积灰的纸箱和文件柜。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霉味。我们用手电照明,开始翻找。

大多是近年的人事、物料单据。直到我在一个角落,发现几个标着“基建原始档案(封存)”的硬纸箱。上面的灰尘厚得能写字。

打开,里面是些蓝图、批文、合同副本。时间可以追溯到三十多年前。

我们一份份地翻看。终于,在几张泛黄的、字迹模糊的《地块原址情况说明》和《拆迁补偿协议》附件里,找到了线索。

这里原址,根本不是什么纺织厂或家属院。

是一个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跃进纺织厂职工医院”,后来改制失败,医院荒废。在超市建造前,这里已经闲置了近十年。文件里提到,拆迁时,医院旧址地下,发现了一些“年代久远、性质不明的废弃设施”,进行了“专业化填埋处理”。具体是什么设施,没有说明,只强调“已按规完成环境评估与无害化处置”。

而在某一页的角落,有一行几乎被忽略的、用红色圆珠笔写的备注,字迹潦草:“b2柱位,原污水处理池及焚化炉位,特殊处理。”

b2柱位!很可能就是现在的b区17号柱附近!原医院的污水处理池和……焚化炉!

焚化炉!处理什么?医疗废弃物?还是……

联想到那甜腥气,那血迹,那挑选“奖品”的诡异行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浮现在我脑海:会不会,那东西和医院当年非正常死亡的、未能妥善处理的“东西”有关?甚至,就是依托于那个被草草填埋的焚化炉而存在的?

“焚化炉……怨气……需要祭品……”老马也看到了那行字,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难道是要用活人的……来平息?或者,维持它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躲藏和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要这个“源头”还在,只要超市还在这个位置上,它就会一直索取。

“毁了它。”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冷静得有些陌生,“找到那个被填埋的源头,毁了它。”

“怎么毁?我们连它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是鬼?是怪?还是什么地缚灵?”老马烦躁地抓着头。

“不管是什么,它肯定有依托,有弱点。在那个柱位附近,或者就在柱子里!”我想起监控里血迹从柱子基座渗出的画面,“填埋不可能完全彻底,尤其是那种老式焚化炉,结构坚固。如果它的‘存在’和那个地方绑定……”

我们正说着,档案室的门,“吱呀”一声,自己轻轻晃动了一下。

没人敲门。

我和老马瞬间屏住呼吸,手电光对准门口。

门外,一片死寂。

但紧接着,我们腰间音量调到最小的对讲机,同时响起了轻微的电流沙沙声,然后,那个甜腻的广播女声,竟然直接从我们的对讲机喇叭里传了出来,声音扭曲,断断续续:

“……幸运……顾客……请……速至……b区……领奖……逾期……不候……”

它知道我们在这里!它在催促!或者说,在挑衅!

“走!”老马低吼一声,我们不再隐藏,撞开档案室的门冲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远处,又传来了那“咔、咔、咔”的高跟鞋声,这次,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正在快速接近!

“去工具间!”老马喊道,“拿家伙!然后去b区!妈的,跟它拼了!”

工具间里有消防斧、撬棍、大锤。我们各自抓了一把趁手的。老马还拎上了一桶备用汽油(清洁机器用的)。

“你想用火?”我问。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电影里都这么演!”老马咬牙,“焚化炉怕火?试试看!”

我们朝着通往b区车库的楼梯冲去。高跟鞋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下一个拐角。

下到b1层,阴冷的气息更重。灯光更加昏暗,许多灯管坏了,闪烁不定。

b2层的入口就在前面,像个黑洞洞的巨口。

“分开找!找17号柱!注意脚下和柱子本身!”老马喊道。

我们冲进b2层。这里空旷,堆着废弃的货架和建材,空气浑浊冰冷。惨淡的灯光下,一根根承重柱像沉默的巨人。

很快,我看到了那个标着“b-017”的柱子。它看起来和其他柱子没什么不同,水泥表面粗糙。

但靠近了,就能闻到。那股铁锈与廉价香水混合的甜腥气,在这里浓烈到令人作呕。柱体的温度,明显比周围低得多。

“是这里!”我喊道。

老马跑过来,用手电仔细照着柱子根部。果然,靠近地面的位置,水泥颜色有些深,纹理也略有不同,像是后来修补过。

“砸开它!”老马举起大锤。

就在这时——

“咔。”

“咔。”

“咔。”

三声清脆的高跟鞋响,几乎就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和老马猛地回头。

只见三个穿着同样暗色裙装、踩着红色高跟鞋的模糊身影,成品字形站在我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它们没有脸,头部的位置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恶意传递过来。

“砸!”老马不再犹豫,一锤狠狠砸向柱子根部可疑的修补处!

“砰!”水泥碎屑飞溅!

那三个身影同时动了!没有脚步声,却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带着刺骨的阴风和尖锐的、仿佛无数人重叠的嘶啸!

我抡起消防斧,不是砍向它们(天知道物理攻击有没有用),而是狠狠劈向旁边一个废弃的铁架子,制造巨大的噪音和金属撞击的火花,试图干扰它们。

老马疯狂地砸着柱子。第二锤,第三锤!修补的水泥层破裂,露出后面不是实心混凝土,而是填塞的碎石和泥土!

一个身影已经扑到老马身后,惨白的手(终于看清了,那手干枯如同鸡爪)抓向他的后背!

“滚开!”我奋力将消防斧投掷过去,斧头穿过那身影,钉在后面的柱子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物理攻击无效!

但我的举动似乎吸引了另一个身影的注意,它转向我,混沌的头部“裂开”一道口子,像是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我感到头痛欲裂,心脏像是被冰手攥住!

老马趁着间隙,将汽油桶的盖子拧开,把里面刺鼻的液体一股脑泼向那露出的碎石泥土缺口,以及扑向他的那个身影!

汽油淋了那身影一身,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仿佛烧灼般的嘶叫,动作明显一滞!

“火!打火机!”老马朝我吼。

我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拿出zippo,手指抖得几乎打不着。

第三个身影放弃了我,飘向老马!

“嚓!”火苗终于蹿起!

我奋力将点燃的打火机扔向那泼了汽油的柱根缺口和身影!

轰——!

蓝黄色的火焰猛地爆燃起来!瞬间吞没了柱根,也点燃了那个被淋湿的身影!

“呀——!!!”

无法形容的凄厉惨嚎充满了整个b2层!那被点燃的身影疯狂扭曲、翻滚,火焰在它身上燃烧,却发出滋滋的、像是烧灼湿木头和某种油脂的可怕声音,黑烟滚滚,恶臭扑鼻!

另外两个身影仿佛受到了重创,发出痛苦的哀鸣,动作变得迟滞、透明。

柱子根部在火焰中噼啪作响,那些碎石泥土被烧得发红、崩裂。火焰顺着某种缝隙向下蔓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隐约传来地下深处某种东西崩塌、断裂的沉闷声响。

一股远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混合着焦臭、腐败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怨恨气息,从柱子底部,从地下,喷涌而出!

但随即,这股气息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开始迅速减弱、消散。

燃烧的身影在火焰中化作了飘散的黑灰。

另外两个身影,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最终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消失。

火焰渐渐变小,只剩下柱子根部一片焦黑。震动停止了。

b2层恢复了死寂。只有火焰余烬的噼啪声,和我们两人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

那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消失了。

阴冷的感觉,正在迅速退去。

我们赢了?那东西……被消灭了?

我和老马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那焦黑的柱根,久久说不出话。

天色,在一点一点地亮起来。第一缕惨白的晨光,艰难地透过车库入口的斜坡,渗了进来,驱散着地下的黑暗与寒意。

超市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我们,或许终于可以结束这永恒的夜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