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金兜山遇阻(上)(2/2)
八戒则缩着脖子跟在墨臻身侧,肥硕的身躯几乎贴住大师兄的胳膊,把墨臻投在地上的半边影子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攥着九齿钉耙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木柄上的纹路被汗湿得模糊不清,每走一步,铁耙齿就会无意识地在地面划动,发出“嗤啦”的刺耳声响,搅得地上的金雾乱作一团。
他圆胖的脸皱成一团,鼻尖不住地翕动,把金雾的甜腥味吸得满鼻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粗短的胳膊胡乱抹了把鼻子,嘴里含混地嘟囔:“这破雾比通天河的烂泥还黏,吸进肺里都觉得发沉,连气都喘不顺!”说着又往墨臻身边凑了半分,肥硕的肩膀撞得墨臻的僧袍微微晃动,“大师兄你可得盯紧点,这鬼地方连路都看不清,妖精要是这会儿从雾里蹦出来,俺老猪定先一耙子砸它个脑浆迸裂,让它尝尝九齿钉耙的厉害!”话虽说得硬气,可他往墨臻身后缩的动作却出卖了底气,小眼睛不住地往雾里瞟,连耳根都绷得发紧。
约莫在黏腻的金雾中蹚了二里地,脚下的碎石路渐渐清晰,前方浓如蜜浆的雾气竟反常地淡了几分,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开一道缝隙——一座破败山神庙的轮廓,便在这金纱般的朦胧中缓缓显形。庙门早已失了往日规整,两扇朽坏的木门歪歪扭扭挂在虫蛀的门框上,门板上布满蛛网状的深裂,裂缝里嵌着风干的泥垢与枯草,最下方的木板被潮气浸得发黑,边缘卷翘如枯蝶的翅膀。风从雾中钻过,推着门板发出“吱呀——呀——”的哀鸣,木轴摩擦的声响干涩刺耳,每一次晃动都像要把整扇门彻底掀落,砸在满地碎石上。
门楣上方悬着块褪色的匾额,原本该是朱红的漆皮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木头纹理。“山神庙”三个楷书大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模糊轮廓,笔画洇散在木板上,唯有“山”字那道竖钩还透着几分当年的力道,锋锐处虽蒙尘,却在昏蒙的金雾中如同一道暗藏的铁刺,隐约能想见此庙当年的规整模样。庙檐下的瓦当碎了大半,几缕枯黄的茅草从破洞处垂落,被金雾濡湿后沉甸甸地耷拉着,偶尔有雾珠顺着草尖滴落,砸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唐僧望着那座总算能遮风的破庙,紧绷的脊背终于微微松弛,攥着禅杖的手指也松了几分——枣红色的杖身早已被他掌心的汗湿得发亮,杖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轻响,算是稳住了有些虚浮的脚步。他微微喘息着,鬓角的发丝被雾水打湿,贴在额角,连平日里总是温润的眼底都泛起一丝疲惫。这一路在金雾中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胸口闷得发慌,此刻望见能落脚的地方,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轻缓:“总算有个遮风的地方,咱们先歇息片刻,等雾气散些再走。”话音未落,他已率先抬步,禅杖在身前轻轻探路,生怕踩空,灰色的僧袍下摆扫过沾着金雾的草叶,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