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蛇颈龙（1/2）

“请输入圣子。”

方舟中响起一个机械的，不带感情的声音。

许兴顾不得震惊，看向了苏菲。

“把手……放在上面。”苏菲的眼睛依然红肿，但还是凑了过来，驱使自己把手放上去。

许兴见了，没有犹豫，也打算放手上去。

但方舟的控制器似乎只需要一个人触碰就好。随着一声轻响。教堂的灯光在一层层地熄灭，就像是所有的光明正朝方舟汇聚。

而在方舟的内舱里，亮起了一排排如星星般的小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条条带子把几个孩子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随着方舟里什么东西启动，船开始沿着奇尔加河顺流而下。

这时，许兴已经听到了身后隆隆的水声，脸色一变，他知道能够吞噬一切的灾难要来了。

这条船，能带他们活下去么？

“方舟已启动，正在生成气流盾，准备进入避难模式。”方舟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随即，许兴看见周围的景物从模糊又变得清晰，仿佛覆盖上了一层玻璃。等他再次看清外头的景象时，地下室的墙体已经布满裂痕。

“轰！”

只听一声巨响，地下室的墙面轰然破碎，海水奔涌而出，向着河流上慢悠悠的小船吞噬而来。

“抓稳了！”许兴大喊。同时自己握紧了前方突出来的把手。

眼看汹涌的海浪正要咆哮撞向载着许兴他们的方舟，这些带着恐怖动能的海水突然仿佛被空气中的一堵墙给挡住。

“轰！”

随着一声剧烈的震颤，上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被海水席卷过来的鱼，蹦跳拍打在凝结的气流盾上。

方舟内的灯瞬息间一齐黯淡，但又顽强地保持着微弱的光晕。

孩子们只感觉着一股猛的推力，方舟便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出，连带着教堂建筑的碎片，一下子冲出了地下室。

原本，教堂外是祥和的村庄。但此时映入眼帘的，却满是房屋的碎片和四处拍打的海浪，找不到任何人影。

苏菲忍不住转头，看见整个奇利亚村都已经被淹没在海水之中。

“爸爸！”她终是忍不住哭喊了起来。

不只是她，奇利亚村的几个孩子眼睛都红了。

许兴侧头望去，只见高大的树木被海浪一排排地倾倒。野牛、鹿、松鼠、狼……无数生灵从森林里窜出逃亡，却根本逃不过奔腾的海浪，哀鸣着被海水吞噬，连天上的鸟儿也不例外。

他看见一只巨大的棕熊，抱着一颗黑色的树桩，正在海浪里奋力地游泳，一个海浪打了下来将它淹没，十几秒后它的头浮出水面，可是下一个浪又来了……

如此往复几次后，海面上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

“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许兴控制着自己的思绪，看着浪花飞溅的前方，再次把手放在方舟的控制器上。

左拉了拉，右推了推，纹丝不动。

看来不是机械操控方式。

于是，许兴尝试起控制体内的圣子，让它朝自己放在控制器上的右手掌心汇聚。冥冥之中，许兴感觉到自己的圣子与身下的这艘船建立了链接。

“向左！”许兴心里默念。

一道力从前头传来，方舟果然向左边偏转了。

（这艘船竟然是脑控的！）

许兴这下找到了方法。

随着许兴的操控，方舟摇摆起身子，不断地躲避障碍物——现在方舟行进的速度就好比特快列车，许兴并不敢赌身前的空气墙能抵御所有的危险。

（前方有块巨大的断柱，赶紧避让！）

许兴的心念急转，那块危险的漂浮物好不容易擦着他们的身边而过。

直到方舟冲破了山的围拦，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废墟大海。许兴才如释重负地一下躺在了方舟座椅的靠背上。

（我……还没有驾照……第一次就让我驾驶这么刺激的东西……）

落日把光辉洒在海面，从高处俯瞰下去，许兴他们的方舟正从漂浮的碎片中缓缓驶出。

看了看四周暂时安全了后，许兴手触碰着方舟的控制器，心中默念：“解开安全带。”

一直把他束缚在椅子上的带子松开了。

许兴站了起来，先是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方舟的外侧，在那里他感受到了空气的挤压。

方舟外面透明的屏障，本质上是凝胶化，又快速流动的空气。

但是面对海啸那种带着巨大的力和速度的拍击下，它就变成了一堵坚实的墙。

这个由空气构成的墙有惊人的厚度和稳定性，甚至消弭了绝大部分冲击传导来的震荡。

（这就是所谓的“气流盾”吧。）

但似乎是抵御刚才那一下的海浪撞击消耗了方舟大部分的能量，现在空气墙的密实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许兴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什么黑科技，此时更重要的，是确保大家接下来能活下去。

他跳入船舱，在里面翻找。

他在方舟的内舱里找到了鱼叉和渔网，食物和淡水物资有但不多。

情况不是特别乐观。

毕竟这样覆盖了整个陆地的海洋倾覆，如同传说中灭世的大洪水，许兴无法预测什么时候海水才会退去。

他们估计要在海面上漂流很多天，而许兴并没有海上生存的经验。

相信没见过海的奇利亚村的孩子们也不会有。

所以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

说起来，从伊曼大叔的嘴里，他们管这场灾难叫灭世洪海。

目前所见确如其名，这场灾难的面积完全超乎了许兴的想象，四周环顾，皆是一片汪洋。

（所以我们现在乘坐的，就是传说中的诺亚方舟？）

许兴想着，不禁又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了些饼干和淡水，分给了包括苏菲在内的奇利亚村的几个孩子。

“谢谢你，许兴。”苏菲接过饼干，强迫自己从悲伤中挣脱出来。

这是这个世界饱受灾难的人类特有的坚强。

她抬头望着天上逐渐显露的星空，努力辨认起了方向。“我们现在，应该在往南边走。”

只听苏菲轻轻地说，“我记得奇尔加河的南边是一片草原，那里有一个大湖泊，爸爸以前会去那里钓湖里的海豹。”

但现在海水覆盖了西西伯利一切。

她身边，凯尔也接过了饼干，不忘对许兴道声谢：“谢谢你，大哥哥。”

“你几岁了？”许兴问。

“11岁。”凯尔老实地回答。

“叫我许兴就好。”

许兴又把目光转到最小的那个孩子，怔了怔。

之前都没有注意到，5、6岁大的男孩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男孩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但他的目光并没有从他的怀抱中挪开过。

襁褓里，一个8个月左右大的孩子睡得香甜。

也难为刚才那么惊险的场面和震动，都没有惊醒他。

“格列布，先把杰尼斯放下来，吃点东西吧。”说话的是苏菲，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床。“船舱里有羊奶，等杰尼斯醒了，我们可以沾面包给他吃。”

不知道是在奇利亚村苏菲本就和孩子相熟，还是此时的苏菲像极了一个母亲，格列布终于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杰尼斯放在了小床上。接过饼干开始吃了起来。

相比较长得有点憨厚，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凯尔，格列布就显得格外的瘦削。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把身体缩在一个角落里。

“这是格列布和杰尼斯。”苏菲小声对许兴说，“杰尼斯刚出生不久，父母就不在了，他们不得不跟着他的叔叔生活。我听爸爸说，他叔叔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对他们不好。”

格列布默默吃着饼干，不说话。

在教堂钟声响起了那一刹那，他叔叔就第一时间把他和杰尼斯送到了教堂，像是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下一秒就毫不留恋地走了。

“哇！”小床的襁褓里突然传来了嘹亮的哭声。

格列布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只见杰尼斯哇哇地踢蹬着小脚。

他检查了一下，原来是尿尿了。开始熟练地换起了尿布。

另一边，苏菲已经准备好了热羊奶和面包。

“方舟里有地方可以煮东西。”苏菲欣喜地向许兴描绘，“没有火，把锅放上去，输入圣子就热起来了，简直是神明的恩赐！”

许兴沉默地没有说话，脑海中却浮现出电磁炉的模样。

只是，听上去这电磁炉不用电，用的是圣子。

这时，许兴才意识到了圣子的另一个功能：它可以作为能源输送给器物。

随着夜幕降临，大海开始寒冷了起来。许兴找了件毛皮，给舱外的苏菲披上。

“我们必须要安排个人守夜。一个人前半夜，一个人后半夜。”回到船舱门口的许兴说。

“我也可以的！”凯尔鼓起勇气说话。

“晚上我先吧。”苏菲紧了紧身上的毛皮，“许兴你也累了。”

她转头看向凯尔：“凯尔也是，明天早晨交给你好么？”

许兴点了点头，开始倚靠在方舟的船檐休息。

内舱里，格列布已经抱着杰尼斯睡着了，毕竟他也只是一个5岁大的孩子。但是他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紧皱，翻来覆去嘟哝不清地说着梦话。

苏菲过来轻拍着他的背，月光下，她轻柔地唱起了歌：

“两只铁树熊爱跳舞，”

“球球兔乖乖拔萝卜，”

“奇尓加的小鸭学走路，”

“这是神明恩赐的礼物~~~”

随着她的歌声在海风中飘荡，格列布逐渐舒展了眉头，一旁的凯尔也渐渐闭了眼。

苏菲这时静悄悄地用衣服给孩子们盖上。

“这是什么歌？”许兴睁开了眼睛。

“它叫《神明恩赐的礼物》，是我们这边家家都会唱的一首歌谣。”苏菲对许兴说，“据说最早最早，这首歌唱在地上圣女的口中。后来，有幸见过地上圣女的人们根据记忆将它还原出来，一直流传到现在。”

（地上圣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好像听到了许兴的心声，苏菲双手交叉在胸前，背诵着：“地上圣女从天国而来，怜悯于地上世人遭受的苦难。她预言并带领人们躲避肆虐的灾难，传授人们文明的知识与技能。她的足迹从西西伯利一直到东伯，人们受她的恩惠，称赞她，歌颂她。”

那一刻苏菲无比虔诚，她望着星空开始了祷告：“圣经里说，地上圣女一直注视着我们。我们会受她庇佑的。”

“天父的方舟载着我们幸存于灭世的洪水，天父会眷顾我们的，许兴，你说对么？”

许兴不知道怎么接苏菲的话，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整个奇利亚村，把生存机会留给年龄最小的几个孩子，却不留一个大人照看，而是让几个孩子独自在海上求生。

好在，他可以闭眼睡去。毕竟海上的求生之路，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