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迷雾重重与江南来信(1/2)
萧煜离京的第十八天,第一封信送达了。
信是经由清鸢阁的药材商队传递而来的,藏在装黄芪的木桶夹层里。沈清鸢屏退左右,在书房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并不长,字迹是萧煜的,但略显潦草,显然写得十分匆忙。
“清鸢如晤:江南事务繁杂,漕运积弊已久,牵涉范围广泛。现已查得线索,恐与京城某位重臣有关。此地耳目众多,不宜深入交谈,唯有一事相告——三哥在江南亦有布局,其人手已渗透至漕帮。务必小心谨慎,切勿轻信任何自称‘江南故旧’之人。
另,听闻北境战事陷入胶着状态,三哥恐有异动。你在京中,应以自保为首要之事。若遇危难,可寻求周廷玉尚书相助,此人值得信赖。
江南多雨,寒气侵骨,望你多加珍重。待此间事务了结,我即刻归来。
煜 手书”
信的末尾附了一小包晒干的桂花,香气已淡,却让沈清鸢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还记得她喜爱桂花的味道。
但信的内容却让她眉头紧锁。漕运积弊、重臣牵涉、三皇子布局……江南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而萧煜特意提到“勿轻信任何自称江南故旧之人”,显然是已经遭遇了什么。
她把信又读了一遍,然后凑到烛火上烧掉。灰烬落在瓷盘里,她用茶匙搅散,倒进花盆中。
做完这些,她铺开纸笔,开始回信。不能写太多,也不能写得过于直白,只能用隐晦的语言。
“煜君台鉴:京中一切安好,铺子生意照旧。近日获得一批北境黄芪,品相上佳,已分装完毕待售。听闻江南多雨,特附上驱寒药方一剂:防风三钱,桂枝二钱,生姜三片,水煎服,每日二次。
三哥日前曾前来,谈及北境战事,似有忧虑之情。妾身已依照君的嘱咐,闭门谢客,静心经营。
父亲的旧物已寻得一部分,其中或许有线索,待君归来后再细细商讨。
望君保重身体,早日归来。
鸢 字”
她将“北境黄芪”暗指北境情报,“驱寒药方”实则是提醒他注意安全、防备暗算。至于“父亲旧物”,则是指李崇山送来的玉佩和信件。
信写好后,她用特殊药水处理过,字迹平时看不见,需用另一种药水涂抹才会显现。这是父亲当年与旧部通信时 所用的方法,是她在翻找父亲笔记时偶然发现的,随后便学了过来。
她将信以蜡封好,交给青禾,说道:“依旧用老办法,把信夹在送往江南的药材里。”
青禾接过信,迟疑地说:“小姐,七殿下信里提及漕帮中有三皇子的人,咱们的商队……”
“无妨。”沈清鸢摇了摇头,“我们的商队走的是官道,与漕帮的交集不多。而且此次不走水路,改走陆路,虽说速度慢些,但更为安全。”
安排好回信之事后,沈清鸢开始仔细翻找父亲留下的笔记。李崇山所说的那本记录监军异常情况的笔记,她找了三天,终于在书房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箱子里找到了。
箱子里除了笔记,还有几封泛黄的信件,以及一枚生锈的箭头。沈清鸢先查看笔记,那是父亲的字迹,记录的是天佑十二年(也就是父亲战死的前一年)北境的日常军务。不过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段用特殊符号标记的内容——那是父亲自创的密语,沈清鸢幼时学过,大部分内容还能看懂。
“十月十五,监军张大人巡视粮仓,独自停留了半个时辰,之后仓吏上报损耗粮食五十石。”
“十一月廿三,张大人收到京城来信,阅后即刻焚烧,神色显得不安。”
“腊月初八,张大人宴请北狄商人,席间密谈直至深夜。”
“正月十六,我军布防图泄露,狄人偷袭得逞,我方伤亡三百人。”
“二月廿二,张大人以‘核查军饷’为借口,调走军中账目,三日后归还,数目出现差异。”
……
一条条记录看下来,沈清鸢的手愈发冰冷。这位“张大人”,便是当年的北境监军张怀远,如今的户部左侍郎,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
父亲在最后一页写道:“张怀远通敌的证据已然确凿,然而其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主谋。如今奏折已经写好,但是京城局势变幻莫测,恐怕难以送达皇上手中。倘若我遭遇不测,看到此笔记之人,应当继续追查,不要让忠魂含冤。”
所以父亲当年已经查到了张怀远通敌的证据,甚至写好了奏折准备上告。但他还没来得及送出,就战死了。
真的是战死吗?还是被人灭口?
沈清鸢想起李崇山信中所说“令尊当年战死,并非北狄所为,而是朝中有人通敌泄密”。倘若张怀远是内奸,那么他完全有可能将父亲的作战计划泄露给北狄,致使父亲中伏。
可是,张怀远一个小小的监军,为何要通敌呢?是为了钱财?还是受人指使?
她打开那几封信。都是张怀远写给京城某人的密信,但收信人的名字被涂黑了,只能从片段中推测:
“……事成之后,承诺的职位必定不会食言……”
“……北狄那边已经打点妥当,只等时机……”
“……沈毅已经起了疑心,恐怕需要尽早除掉他……”
“……东宫那边……”
东宫!沈清鸢瞳孔一缩。这些信是写给太子的吗?张怀远是受太子指使的吗?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天佑十二年,太子才十七岁,尚未入主东宫,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指挥北境监军。而且信中提到“东宫那边”,显然是第三方的口吻。
那么,收信人是谁呢?既能指使张怀远,又与东宫有关系?
沈清鸢将信纸对着烛光仔细查看,试图辨认被涂黑的名字。但涂得太过彻底,完全看不出痕迹。她思索片刻,取来父亲留下的药水——这种药水能显现被墨覆盖的字迹,但也会损伤纸张。
小心翼翼地涂抹后,被涂黑的地方果然显现出几个字:“……呈兵部李尚书……”
兵部尚书李维正!现任兵部尚书,也是太子的岳父!
沈清鸢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李维正指使张怀远通敌,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李维正当年是兵部侍郎,完全有能力操纵北境军务。而他与太子的关系,也解释了为何后来太子会与北狄勾结——这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但还有一点解释不通:李维正为何要害父亲呢?父亲与他并无仇怨,甚至还有些交情。
她继续翻看笔记,终于在一页夹缝中找到一行小字:“李维正与北狄三王子有旧交,怀疑早年有把柄落入狄人手中,所以受制于人。”
原来如此。李维正被北狄抓住了把柄,被迫成为内奸。而父亲查到了这一点,所以要被灭口。
那么,在现在的北境战事中,李维正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他是兵部尚书,掌管全国军务,若他再次通敌……
沈清鸢不敢再想下去。她必须把这个发现告诉萧煜,告知李崇山,告知任何一个值得信任之人。
但证据何在?仅凭父亲的一本笔记和几封信函,能否扳倒当朝兵部尚书呢?况且这些证据的来源还不明不白——她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得到这些的。
她需要更为确凿的证据。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鸢以“整理父亲遗物”为借口,频繁进出沈家老宅。她翻遍了书房的每一处角落,又前往父亲生前常去的几个地方,然而再未找到更有力的证据。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之际,王虎又来了。
这次他是在夜里翻墙进来的,身上带着伤,左臂简单包扎着,渗出了血迹。
“沈姑娘,情况不妙。”王虎脸色惨白,“李将军遇刺,重伤昏迷。”
“什么?!”沈清鸢猛地站起身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三皇子的人干的。”王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趁夜突袭将军大帐,将军身中三箭,虽说性命无虞,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如今军中群龙无首,三皇子以监军的身份暂代帅印,正在清洗将军的旧部。我拼死逃了出来,给姑娘报信。”
沈清鸢的心沉了下去。三皇子这是要彻底掌控北境的军权。李崇山一倒,军中再无人能够制衡他。
“将军昏迷之前,可有什么交代?”
“将军说……”王虎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帛,“这是他咬破手指写下的,让我务必交给姑娘。”
布帛上只有四个血字:“京中有变。”
京中有变?沈清鸢与王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王壮士,你先在此养伤。我让人去请大夫来。”
“不行,我不能久留。”王虎摇了摇头,“三皇子的人正在追捕我,我留在京城会连累姑娘。我今夜就走,去江南找七殿下。北境的消息,必须让七殿下知晓。”
沈清鸢思索了一番,觉得确实如此。萧煜在江南,也需要了解北境的变故。
“好,我给你准备盘缠和伤药。另外,”她取出一封信,“这封信,务必亲手交到七殿下手中。记住,只能交给他本人,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
信里,她将父亲笔记的内容、李维正通敌的推测,以及三皇子在北境的行动,全都写了下来。虽然此举冒险,但事到如今,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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