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染蔷薇（2/2）
李汐沅半跪在地，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看着步步紧逼的王莽，感受着对方那远胜于己的磅礴真元，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潭。他缓缓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指尖的黑气如同不安的毒蛇，丝丝缕缕地缠绕、吞吐。
“同门？”李汐沅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们……也配？”
“死到临头还嘴硬！”王莽被激怒，不再废话，鬼头大刀高高扬起，罡气吞吐，就要将李汐沅双腿斩断，先废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师兄小心！”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响起！
一道淡紫色的纤细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从藏身的树洞中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是林铃！她看到李汐沅受伤，看到那恐怖的大刀即将落下，所有的恐惧都被抛到了脑后！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莽撞了过去！想为李汐沅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找死！”王莽眼中戾气一闪，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记凶狠的肘击！闻道境修士的含怒一击，蕴含的力道何其恐怖！别说炼体五层，就算是炼体巅峰也必死无疑！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清晰脆响！
林铃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撞飞出去！淡紫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她发间那朵早已凋零的野蔷薇！她重重摔落在数丈外的枯叶堆里，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鲜血迅速在她身下洇开，气息瞬间微弱下去，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残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汐沅看着那朵被鲜血染红的、坠落在泥土中的野蔷薇。
前世，林铃被魔修掳走时，是否也这样无助地倒下？
那三位知己，是否也曾在绝望中呼唤他的名字？
画面重叠，血色的记忆如同岩浆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啊——！！！”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无尽痛苦、悔恨与滔天杀意的嘶吼，猛地从李汐沅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如同受伤濒死的太古凶兽最后的咆哮，震得整片密林簌簌发抖！
轰！！！
一直被他死死压制在体内的九幽御魂诀，在这一刻，如同被彻底点燃的油库，轰然爆发！远比砺道台上更加浓郁、更加深邃、更加暴虐的漆黑魔气，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地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以李汐沅为中心，一个直径数丈的绝对黑暗领域瞬间形成！领域之内，光线被彻底吞噬，温度骤降至冰点！地面上的枯叶、苔藓、乃至细小的虫豸，都在接触黑气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一股源自九幽最深处的、冰冷、死寂、吞噬万物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
王莽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无边的恐惧！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来自洪荒的灭世凶魔盯上了！那漆黑领域散发出的气息，让他闻道境的真元都运转滞滞，护体罡气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手中的鬼头大刀变得重如万钧！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绝对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魔…魔头！！”王莽惊恐地尖叫起来，哪里还敢再战，转身就想逃！
太迟了！
领域中心的李汐沅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眼，已完全被纯粹的黑暗所取代，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着冰冷魔焰的黑洞！他满头的黑发，在魔气鼓荡下狂乱飞舞，鬓角那几缕白发如同燎原之火，瞬间蔓延开来，侵染了近乎半数的青丝！那是一种生命本源被疯狂燃烧的显化！
他抬起手，对着想要逃跑的王莽，凌空虚虚一抓！
“噬魂！”
冰冷、毫无感情的两个字，如同九幽判官的敕令！
领域内汹涌的漆黑魔气瞬间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的、布满诡异鳞片的幽冥鬼爪！鬼爪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湮灭一切的凶戾，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王莽头顶，狠狠抓下！
“不——！”王莽亡魂皆冒，闻道境的真元毫无保留地爆发，鬼头大刀燃起刺目的青光，拼尽全力向上格挡！
咔嚓！
精钢锻造、加持了符文的鬼头大刀，在幽冥鬼爪面前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那鬼爪去势不减，狠狠抓在王莽的护体罡气上！
嗤啦！
足以抵挡闻道境中期全力一击的护体罡气，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碎！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山林！
幽冥鬼爪结结实实地抓在王莽的天灵盖上！
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更加恐怖的一幕——王莽壮硕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他的皮肤失去光泽，肌肉塌陷，头发变得枯白如草！他惊恐绝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珠迅速浑浊灰败，最终化为一具保持着挣扎姿态、皮包骨头的干尸！他全身的精血、真元乃至魂魄，都在刹那间被那幽冥鬼爪吞噬殆尽！鬼爪掌心，一团微弱挣扎的青色光点（王莽的残魂）瞬间被魔气湮灭！
幽冥鬼爪吞噬了王莽后，黑光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李汐沅身体剧烈一晃，哇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血液！强行催动远超身体负荷的九幽御魂诀杀招，反噬之力几乎将他这具躯体彻底撕裂！体内如同有千万把钢刀在搅动，经脉传来不堪重负的哀鸣！更可怕的是，王莽临死前那极致恐惧、怨毒的情绪碎片，以及被他吞噬的驳杂生魂力量，如同狂暴的毒流，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
剧痛！撕裂！混乱！疯狂！
种种负面冲击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淹没！他眼中纯粹的黑暗剧烈波动，时而清明，时而混乱，身体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黑色魔纹！
**“世人皆畏心魔噬魂，却不知魔从念起，念由心生——你避不开的，是心底那抹不敢言说的影子。”**
心魔的低语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
“不…不能迷失…小铃…还有她们……”李汐沅死死咬着牙，牙齿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淌下。他凭借着前世坚韧到极致的意志和今生那血染的执念，强行对抗着功法的反噬和心魔的侵蚀，踉跄着、一步一个血印地，走向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林铃。
密林深处，更远处。
两个身披黑袍、周身萦绕着淡淡灰色雾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站在一株古树的阴影里。他们胸口绣着一个狰狞的、由白骨组成的傀儡图案——阴傀宗！
“好精纯的九幽魔气！”左边一个身材矮小、眼窝深陷如骷髅的修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闻道境的精血魂魄，竟被瞬间抽干！这至少是先天级的魔功！甚至……”
“桀桀桀……”右边一个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如纸的修士发出夜枭般的怪笑，“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遇到如此‘上等’的魔种！那小子是宝贝！他旁边那个小丫头，神魂纯净，也是炼制‘阴灵傀’的上好材料！通知其他小队，向这边靠拢！布‘锁魂网’！这功劳，归我们黑煞小队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再无半分人类的情绪，只剩下对猎物赤裸裸的贪婪和残忍。他们无声无息地隐入更深的阴影，如同潜伏的毒蛇，开始编织致命的罗网。
李汐沅终于走到林铃身边，颤抖着跪坐下来。少女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浸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师……兄……”林铃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艰难地睁开眼，涣散的眼神努力聚焦，嘴角竟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带着安慰意味的弧度，“别……别管我……快……跑……”她沾满鲜血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弱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
看着那染血的笑容，看着那朵凋零在血泊中的野蔷薇，李汐沅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前世今生，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无力、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漆黑眼眸，死死盯向阴傀宗修士消失的方向！尽管对方隐匿功夫极好，但那股阴冷、腐朽、带着浓郁尸气的魔道气息，在他爆发九幽之力后变得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
阴傀宗！就是他们！
三天！不，现在连三天都不到了！
杀戮的序曲，已然奏响！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李汐沅低下头，看着林铃微弱的气息，眼中狂暴的魔焰被一种更深的、冰封万物的疯狂所取代。他伸出同样沾满自己漆黑血液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绝望的温柔，轻轻拂开林铃脸上被血黏住的发丝。
**“她笑时，九幽黄泉化春水；她殒时，三十三重天皆雪。”**
冰冷的箴言在心头淌过，带来的是比九幽更刺骨的寒意。
“我不会让你死，小铃。”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谁伤你，我灭谁满门！阴傀宗……就从今天开始，给我妹妹陪葬！”
他不再犹豫，强行催动体内仅存的一丝可控的九幽之力，那冰冷死寂的力量，此刻被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缓缓渡入林铃破碎的胸口，只为吊住她最后一缕生机。每一丝力量的输出，都伴随着他身体更剧烈的颤抖和鬓角白发的蔓延。
白发如霜，血染残阳。
密林的阴影中，无形的锁链正在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