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发如霜染青丝（1/2）

林铃的血，温热粘稠，渗进身下冰冷的枯叶，开出一朵绝望的花。那朵曾别在她发间的野蔷薇，早已被践踏进泥泞，染透了暗红，如同被掐灭的最后一点星火。

李汐沅跪在血泊旁，指尖缠绕的九幽之力带着刺骨的寒意，小心翼翼地探入少女破碎的胸口。那力量狂暴如渊，此刻却被他以近乎自残的意志强行约束，化作最细微的涓流，只为堵住那汹涌的生命流逝。每一丝黑气的渡入，都如同在他自己的心脉上剜下一刀。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欲裂，五脏六腑像是被无形的巨手反复揉捏、撕裂，又冻结！喉间翻涌的腥甜被他死死咽下，唯有嘴角不断溢出粘稠如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血。

鬓角的霜白，如同死亡的宣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他残余的青丝。那是生命本源在九幽之力反噬下疯狂燃烧的具象，是向死而生的残酷代价。

“咳……”林铃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呛咳，更多的血沫溢出嘴角，染红了李汐沅按在她胸前的手背。那微弱的温度，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世人皆畏心魔噬魂，却不知魔从念起，念由心生——你避不开的，是心底那抹不敢言说的影子。”**

心魔的蛊惑如同附骨之疽，在他濒临崩溃的识海中尖啸。王莽临死前那张因极致恐惧和怨毒而扭曲的干尸面孔，与前世挚友那狞笑着刺出诛仙剑的脸庞疯狂重叠！冰冷、背叛、绝望的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滚！”李汐沅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漆黑眼眸中，清明与混乱激烈地搏杀。他死死盯着林铃苍白如纸的脸，那双曾盛满山泉般清澈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前世今生，那三张同样在绝望中凋零的面孔，化作最灼热的烙印，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之上！

“撑住，小铃…看着我！”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执着，“我不会让你死！阴傀宗……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渡入九幽之力的手，因极致的痛苦和强行控制而剧烈颤抖，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微弱的心跳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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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桀桀……好浓的怨气！好精纯的魂力！上等的‘阴灵傀’胚子啊！”夜枭般刺耳的怪笑，突兀地撕裂了密林死寂的空气。

簌簌簌！

四面八方的阴影中，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浮现出六道身影！统一的黑色斗篷，兜帽下是或惨白、或枯槁、或布满诡异刺青的面孔，胸口皆绣着那狰狞的白骨骷髅傀儡图案——阴傀宗黑煞小队！他们如同闻到血腥的秃鹫，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贪婪与残忍。

为首的黑煞队长，正是先前窥视的两人之一，身材高瘦如竹竿，面色惨白如敷粉，嘴唇却是诡异的乌紫色。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地上王莽那具惊悚的干尸，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贪婪地锁定在李汐沅身上，尤其是他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兀自丝丝缕缕逸散的九幽魔气。

“小子，乖乖交出魔功传承，献上你的神魂和这女娃的躯壳，本座给你个痛快！”黑煞队长阴恻恻地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否则，抽魂炼魄，点天灯熬炼百年！”

“跟他废话什么！”旁边一个矮小如侏儒、眼窝深陷的修士不耐烦地尖叫道，“直接布‘锁魂网’！迟则生变！”他手中快速掐诀，一道灰蒙蒙、散发着浓郁尸臭的符箓被其祭出，悬浮于半空，符箓上扭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

“动手！”黑煞队长眼中厉芒一闪，不再犹豫。

六名阴傀宗魔修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演练了千百遍！六道灰黑色的魔气匹练从他们掌心暴射而出，并非攻向李汐沅，而是精准地射向空中那道悬浮的灰色符箓！

嗡——！

符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灰光！光芒瞬间延展、交织，竟在眨眼间化作一张覆盖方圆数十丈的巨大灰色光网！光网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密密麻麻编织而成！每一根网线，都散发着禁锢神魂、污秽灵魄的阴邪之力！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泥沼，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都感到窒息的重压轰然降临！

锁魂网！阴傀宗对付神魂强大或身怀异宝者的歹毒手段！一旦被网住，神魂将被强行剥离禁锢，肉身沦为傀儡材料！

“桀桀！成了！”矮小修士得意怪笑。

锁魂网带着万鬼哭嚎的凄厉之音，如同巨大的灰色穹顶，朝着李汐沅和林铃当头罩下！那无形的灵魂重压让李汐沅本就剧痛的识海如同被万钧巨石碾压，眼前阵阵发黑，渡入林铃体内的九幽之力都猛地一滞！

林铃闷哼一声，气息瞬间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汐沅。前有索命魂网，后有濒死的林铃！体内力量反噬如狂涛，识海中心魔肆虐！这几乎已是十死无生之局！

“不——！”李汐沅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那是对命运的不甘，对自身无能的狂怒，更是对眼前这些魔修刻骨铭心的仇恨！就在这绝境之中，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超越生死界限的疯狂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我以九幽烈焰焚尽七情六欲，为何灰烬中仍开出一朵血红的花？”**

九幽御魂诀的冰冷箴言在心间流淌，却点燃了焚尽八荒的烈焰！

“给我……开！！！”

李汐沅不再压制！不再顾忌！

他猛地撤回按在林铃胸前的手，双手狠狠拍向身下浸满鲜血的大地！不顾经脉寸断的剧痛，不顾识海崩溃的风险，他将体内所有能调动的、属于九幽御魂诀的禁忌之力，毫无保留地、彻底引爆！

轰隆——！！！

比在砺道台、比击杀王莽时更加恐怖百倍的漆黑魔气，如同压抑万载的灭世洪流，以李汐沅为中心轰然炸开！不再是领域，而是爆烈的冲击！纯粹的、极致的、带着湮灭万物本源的九幽死气！

漆黑的光环如同毁灭的涟漪，瞬间扩散！

咔嚓！咔嚓！

那当头罩下的巨大锁魂网，在与漆黑光环接触的刹那，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网上无数哀嚎的怨魂虚影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尖啸，瞬间被那纯粹的九幽死寂之力湮灭、净化！构成光网的灰色能量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雪，寸寸崩解、消融！

“噗！”

“啊——！”

六名布阵的阴傀宗魔修同时如遭重锤猛击！他们与锁魂网心神相连，魔阵被强行破开的反噬之力如同无形的毒龙，狠狠撞入他们的识海和经脉！除了闻道境后期的黑煞队长和那个矮小修士（闻道境中期）还能勉强稳住身形，只是脸色煞白，嘴角溢血外，另外四个炼体境巅峰的魔修，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撕扯，惨叫着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七窍流血，浑身魔气溃散，眼看是活不成了！

恐怖的漆黑光环余势未衰，继续向外扩散！所过之处，草木瞬间化为飞灰，地面被犁出一道深达数尺、冒着缕缕黑烟的环形焦痕！整个密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魔爪狠狠抓过，留下触目惊心的疮疤！

然而，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代价同样惨烈到无法想象！

李汐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跪倒在地！他再也压制不住，“哇”地一声，一大口粘稠如墨、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狂喷而出，溅落在林铃身侧的血泊中，迅速交融。他周身皮肤下，细密的黑色魔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凸起，如同有无数条毒蛇在皮下钻行！额角、脖颈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黑色树根，狰狞可怖！满头的青丝，在这一刻彻底被刺眼的霜白覆盖！如同瞬间走过了千载岁月！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内脏的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视野变得模糊、血红，识海中无数被吞噬者的恐惧碎片、前世今生的痛苦记忆、心魔的尖啸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湮灭！强行催动超越极限的力量，付出的不仅仅是寿元，更是灵魂被污染、被撕裂的代价！

“好！好得很！”黑煞队长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瞬间死伤惨重的手下，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更加炽热、更加癫狂的贪婪光芒！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白发如雪、魔纹缠身、气息奄奄却依旧散发着恐怖魔威的李汐沅，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先天魔功！绝对是先天级以上的无上魔功！竟能强行破开锁魂网！桀桀桀……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趁他油尽灯枯！拿下他！搜魂夺魄！这魔功是我的了！”

矮小修士眼中也满是贪婪和残忍，两人一左一右，如同盯上猎物的毒狼，周身魔气汹涌，带着致命的杀机，一步步朝李汐沅逼来！他们手中各自掐诀，灰黑色的魔气凝聚成散发着恶臭的骨矛和缠绕着怨魂的锁链，显然是要生擒活捉，进行最残酷的搜魂！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力量的反噬几乎将他撕碎，意识在无尽痛苦和混乱的深渊中沉浮。两个闻道境的魔修，如同索命的恶鬼，步步紧逼。林铃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绝望吗？

不！

李汐沅染血的视野中，只剩下那朵凋零在血泥中的野蔷薇，和前世三张在绝望中呼唤他名字的面孔！那深入骨髓的痛，那焚尽九霄的恨，那血染的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肉身的崩溃，压倒了灵魂的撕裂，压倒了心魔的尖啸！

“想……要……我的……功……法？”李汐沅艰难地抬起头，白发凌乱地粘在布满冷汗和血污的额前。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沾染着黑血的、疯狂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归于尽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