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掠夺陈国(1/2)
相县城下,袁术大营。
时值初夏,天地间本该是草木葱茏、生机盎然的时节,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更深沉、更无声的瘟疫——粮草,断了。
这瘟疫无形无质,却比任何刀剑弓弩更为致命。
它悄然侵蚀着营垒的根基,瓦解着大军的斗志。
十几万张嘴巴,连同那些冲锋陷阵的健马,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天文数字。
那不仅仅是数字,是无数空腹等待填充的深渊,是维系这支庞大军队最后一口生气。
淮南的仓廪,早已被称帝后的穷奢极欲掏空。
那曾经堆积如山的粮秣,化作了寿春皇宫里夜夜不休的笙歌、流淌的美酒和妃嫔罗裙上镶嵌的珠玉。
北伐之初,谁都以为这将是又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直至吕布的坚壁清野,如同一把冰冷的铁锁,死死扼住了北上的粮道。
沛国左近,百里无人烟,田野虽已草木茂盛,仓廪却皆空。
吕布这匹夫,缩在相县高大的城墙后面,用一片焦土作为最坚固的盾牌,冷冷地看着他们。
军营里,往日操练的呼喝声稀疏了许多,干燥的地面上,随处可见为争抢半块麦饼、一勺稀粥而爆发的斗殴痕迹。
起初只是拳脚,后来动了兵刃。
巡逻的军法队铁青着脸拖走尸体,那血迹在烈日下很快干涸发黑,但空气中弥漫的怨怼与恐慌,却如同暑气蒸腾下的腐臭,无法驱散。
怨言,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如同夏日荒原上骤然燃起的野火,在底层士卒中噼啪作响地传递。
将领们的脸色也日渐阴沉,他们或许还能分得些许精粮,但麾下士卒那饥饿而泛着绿光的眼神,比敌人的刀枪更让他们脊背发凉。
军心,这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的东西,正随着腹中饥饿感的加剧,一点点土崩瓦解。
长史杨弘刚刚核验完最后的存粮,那数字让他指尖冰凉。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御帐,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大厦将倾前的嘎吱作响。
军粮,仅剩半月。这不是预警,而是丧钟。
大军崩溃,近在眼前。
御帐之内,闷热如蒸。
尽管依旧铺设着锦绣地毯,燃烧着名贵的龙涎香,试图维持着最后的帝王体面,但那缭绕的青烟,此刻却混着暑气,压不住一股从每个人心底升腾起的焦躁与绝望。
袁术猛地停下脚步。
他不再像往日那样,保持着从容不迫的“仲氏皇帝”威仪,而是在御座前那方寸之地来回疾走,像一头被无形枷锁困在笼中的野兽。
那双习惯于睥睨天下、傲视群伦的眼睛,如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浑浊、焦灼,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惶。
他紧握着腰间那象征尊贵的玉带,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掌心沁出的冷汗让那温润的美玉也变得黏腻不堪,滑溜溜的,几乎要抓握不住。
“粮!粮!粮!”
他终于无法再维持沉默,近乎咆哮地嘶吼出来。
声音在空旷而华丽的御帐内撞击、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嘶哑和疯狂,震得帐内垂挂的幔帐都似乎微微颤动。
“吕布匹夫!缩在城里当他的缩头乌龟!江淮之粮……江淮之粮又运不上来!”他挥舞着手臂,动作幅度大得有些夸张,仿佛要将眼前无形的敌人撕碎,“让朕去何处寻粮?!难道要让朕的儿郎们,都去啃食这盛夏的树皮吗?!”
他的目光扫过帐下肃立的文武臣僚。
武将们大多垂着头,盯着自己沾满尘土的靴尖,或看着地毯上被踩踏出的污痕。
文臣们则面露忧惧,眼神闪烁,无人敢与他对视。
这一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
皇帝的宝座,在这真实的危机面前,竟显得如此虚浮,如此冰凉。
长史杨弘深吸一口闷热的空气,知道不能再沉默。
他稳步出列,垂首肃立,面色凝重如铁。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帐内几乎凝滞的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能察觉到周围那些将领们投来的目光,混杂着最后一丝期待与深不见底的惶恐。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身为长史,总掌机要,对这危局的认识比旁人更为深刻,也更为绝望。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又不得不吐露出来:
“陛下,”他顿了顿,让这个尊称在寂静中沉淀一下,“军中……现存之粮,细算下来,仅够半月之用。”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让这残酷的事实一点点渗透进每个人的耳中,心里。
“若半月之内,再无粮草补充,”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袁术那血红而狂躁的双眼,“恐……恐生大变。兵无粮则散,届时,纵有孙、吴之勇,亦难挽狂澜。”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帐内落针可闻,只有袁术粗重的喘息声,如同风箱般拉扯着。
“半月……半月……”袁术喃喃重复着,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肩头微微耸动。
那华丽的九龙屏风在他眼前晃动,上面的金线刺绣变得模糊不清。
他曾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当拥有四海,享用万物,岂料竟会被这最基本的“粮食”逼到如此境地!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攫住了他。
他想起初登帝位时的意气风发,想起淮南子弟山呼万岁的壮观场面,想起自己睥睨天下,以为汉室气数已尽,该由他袁公路承继大统……可如今,这一切的雄心壮志,所有的帝王尊严,都在“缺粮”这两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帐外的天色,烈日灼灼。
初夏的热风裹挟着尘土吹入帐中,卷起一角门帘,带来了营地里隐约的骚动声和干草的气息。
远处,树木已枝繁叶茂,野草恣意生长,但这蓬勃的生机,却与帐内的绝望格格不入。
袁术依然背对着他的臣子们,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但他那骤然佝偻了几分的背影,以及那紧握玉带、因为极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却将一种名为“穷途末路”的绝望,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心中。
困兽犹斗,其鸣也哀。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队列里,为首的一员大将的眉头紧锁,虬髯因汗湿而黏在粗犷的脸颊上。
他是张勋,袁术麾下宿将,以勇武凶悍着称。
此刻,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狼般的狠厉。
他并非不知兵,正是深知缺粮大军的可怕下场——哗变、溃散、任人屠戮,这才让他必须在这绝境中,为陛下,也为自己,寻一条生路,哪怕这条路上沾满血腥。
他深吸了一口闷热的空气,稳步出列。
沉重的甲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摩擦声,在这落针可闻的御帐内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所有残余的目光。
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
“陛下,相县急切难下,吕布匹夫倚仗坚城,耗我粮秣。如此僵持,无异坐以待毙。不如……”他略微停顿,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袁术的反应。
他看到袁术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他,那目光中已无平日的帝王威仪,只剩下野兽寻觅生路时的焦躁与探寻。
这目光让张勋心中一凛,却也一定。
陛下已至悬崖,任何一根可能的稻草,他都会抓住。
他心一横,继续道,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不如……移祸他处!”
“移祸”二字,他说得意味深长,帐内众人皆是心头一跳。
“哦?移往何处?”袁术的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急迫。
张勋不再犹豫,清晰地说道:“邻近陈国,土地肥沃,素称富庶。那宗室刘宠,坐拥强兵,却不思报效朝廷,反而闭关自守,其府库之充盈,远超我等想象。陛下,”他加重了语气,“若能以迅雷之势,突入陈国,取其粮秣以充军实,必可解我军燃眉之急!此乃以战养战之上策!”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桓已久,如同一颗毒种,在绝望的土壤里滋生发芽。
此刻说出,他感到一种卸下重负般的轻松,随之而来的是对掠夺和生存的赤裸渴望。
“陈国?刘宠?骆俊?”
袁术喃喃重复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那茫然迅速被一种狠戾的凶光所取代。
他称帝之后,对这些据地自守、不尊他“仲氏”旗号的汉室宗亲和地方官吏,本就视若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此前忙于与吕布、曹操周旋,无暇他顾。
此刻被粮草逼到悬崖边上,那最后一点对于汉室宗亲名义上的顾忌,以及对道义可能的考量,都被他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刘宠、骆俊……”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仿佛咀嚼着某种仇恨,“这两个不识时务的蠢物!向来不尊朕号,阳奉阴违,正好借此机会,一并铲除!”
一个阴毒而完整的计划,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迅速在他脑中成形、蔓延。
焦躁奇迹般地被一种冷酷的、找到目标的杀意所取代。
他那混乱的心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肆意宣泄的出口。
掠夺陈国,不仅是为了粮食,更是为了发泄他称帝以来积压的愤懑与挫败感,要用他人的鲜血和财富,来证明他“仲氏皇帝”的权威!
他猛地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试图恢复那摇摇欲坠的“帝王”威仪。
他甩开袖袍,尽管掌心依旧冷汗涔涔,但挥手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绝。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骨寒意,响彻整个御帐:
“桥蕤!”
“末将在!”
应声如同铁锥砸地。
只见一员将领应声出列,动作干脆利落,正是大将桥蕤。
他面容冷硬如岩石,颧骨高耸,嘴唇紧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目光之中没有任何犹豫或质疑,只有对命令的无条件服从。
袁术目光阴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下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命你,即刻点齐两万精兵,卸去不必要的辎重,轻装简从,星夜兼程,北上突入陈国!”
他手臂猛地向前一挥,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给朕抢!抢到所有能吃的,能用的!粮食、布匹、牲畜、财货……凡是能充作军资的,一粒米、一寸布都不许留下!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只要看到粮草运回大营!”
他略微停顿,眼中凶光毕露,补充道,声音压低却更加骇人:“若有抵抗,无论军民,格杀勿论!朕要让陈国上下,知道不尊朕号令的下场!”
“遵旨!”
桥蕤没有任何迟疑,抱拳领命的声音斩钉截铁,洪亮而短促。
他甚至没有询问细节,没有考虑此举可能引发的后果,仿佛接到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出击命令,而非一场即将降临在邻国头上的灭顶之灾与血腥屠戮。
他转身便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甲叶铿锵,带起一阵肃杀的风。
御帐内,其他文武官员,有的面露惊愕,有的眼神闪烁低下头去,有的则如张勋一般,眼中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甚至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道德、仁义,在生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桥蕤领命而去,御帐内那因找到掠夺目标而短暂升腾的躁动,并未完全平息。
袁术胸腔中那股邪火,仿佛被桥蕤那铿锵的甲叶声带走了一部分,但更深沉的、更为阴鸷的算计,却如同水底的暗流,开始翻涌。
他并未立刻遣散众臣,反而缓缓坐回了那张雕龙绘凤的御座之上。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凉的扶手,目光幽深,扫过下方那些神情各异的文武面孔。
他知道,仅仅派兵劫掠,或许能解一时之急,但陈王刘宠并非庸主,国相骆俊亦素有贤名,此二人若在,陈国军民必会竭力抵抗,即便桥蕤能凭借兵力优势最终破城,也难免迁延时日,损耗兵力,甚至可能陷入僵持。
他需要更直接、更致命的一击,要在陈国的躯体上,同时剜去其心脏与头颅。
“朕听闻,”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陈国之所以能在乱世中偏安一隅,抗流寇,保境安民,全赖两人——刘宠善射,勇武冠于三军;骆俊善政,仁德播于四方。”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杀意,“此二人,一武一文,堪称陈国之胆魄,军民之脊梁。”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缓缓扫过帐下诸将,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最终,那目光越过所有顶盔贯甲的将领,定格在一个一直沉默地、几乎与帐内阴影融为一体的角落。
那里,光线晦暗,仿佛连烛火都刻意避开了那片区域。
一个人影,如同石雕般伫立,无声无息。
“张闿!”
袁术唤出这个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特殊的穿透力,仿佛不是用嘴在喊,而是用某种意念直接钉入了那片阴影。
应声而出的动作,轻得像是一片被秋风卷起的落叶,飘忽而无声。
那人离开了阴影的庇护,烛光勉强照亮了他的身形。
他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暗色劲装,与周围将领们明光锃亮的铠甲形成了刺眼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形不算特别高大,甚至有些瘦削。
他的面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阴鸷苍白,眼眶深陷,使得那双眼睛如同隐藏在两口古井的深处。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好奇,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焦点,只是平静地、空洞地望着前方,却又让人感觉能洞察一切阴暗。
周身散发的气息并非武将的凛然杀气,而是一种内敛的、如同蛰伏毒蛇般的危险,冰冷而黏稠。
他,正是昔日刺杀曹嵩,携财叛逃后,投靠袁术,专司阴私勾当的刺客——张闿。
他是袁术藏在袖中最见不得光的一柄利刃,淬着剧毒,只为在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小人在。”
张闿躬身行礼,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刻板的标准。
他的声音沙哑而平淡,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既无受宠若惊,也无惶恐不安。
他微微低下的头,恰好掩饰住那深陷眼窝中,一闪而过的、如同饥饿野兽嗅到血腥气时的嗜血光芒。
袁术对张闿的这种反应似乎早已习惯,他甚至很满意这种绝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服从。
他身体前倾的幅度更大了一些,几乎是用气音,下达了那道最为阴狠的命令:
“朕命你,挑选得力死士,即刻准备,潜入陈国。”他的话语如同毒液,一点点注入空气,“寻机,刺杀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事成之后,朕,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但那许诺背后的冷酷,却让帐中一些尚有良知的文官感到一阵寒意。
张闿再次躬身,幅度与之前别无二致。
“定不辱命!”
他的语调依旧平稳得可怕,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接到的不是刺杀一国诸侯与重臣的惊天任务,而只是去取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然而,就在他低头领命的瞬间,那一直紧抿着的、缺乏血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于即将到来的杀戮的残忍期待。
他终于,又能饮血了。
领命之后,张闿不再多言,甚至没有等待袁术的进一步指示,便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后退,身形重新没入那片烛光难以照亮的阴影角落,仿佛从未出现过。
御帐内,静得只剩下冰鉴融化的水滴声,嗒,嗒,嗒,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明处的铁骑,暗处的毒刃,均已派出。
一场针对陈国的、旨在掠夺与斩首的双重打击,在这初夏闷热的夜晚,彻底拉开了血腥的帷幕。
帐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已然停歇,万籁俱寂,唯有杀机,在黑暗中无声地弥漫开来。
陈国,这片由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十余年来悉心治理的土地,在天下分崩、烽烟四起的乱世中,竟奇迹般地维持着一方难得的秩序与繁荣。
阡陌纵横,稼穑连天,仓廪里堆积着去岁收获的余粮,市井间隐约可闻商贩颇具底气的叫卖声。
它如同一片精心打理的绿洲,倔强地挺立在四周饥荒与战火的荒漠之中,百姓虽谈不上富足,却也能得享几分太平年景的安稳。
然而,承平日久,武备难免松懈。
边界戍卒的目光,更多是投向境内那一片片长势喜人的麦田,而非远方可能袭来的尘烟。
他们习惯了国相骆俊的仁政与陈王刘宠的威名带来的庇护,却忘记了这乱世之中,豺狼永远不会因猎物的肥美而却步。
当桥蕤率领的两万袁军,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毫无征兆地漫过陈国南部边境时,这片土地几乎毫无准备。
马蹄用麻布包裹,士卒衔枚疾走,直到那黑色的浪潮已迫近眼前,边境哨塔上那象征最高警讯的狼烟才仓皇燃起,孤直地升上初夏澄澈的蓝天,显得如此突兀而又无力。
烽火刚刚燃起,试图向腹地传递这惊天噩耗,但铁蹄的速度更快。
那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已然踏碎了边境田园的宁静。
正在田间劳作的农人惊愕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地平线上席卷而来的死亡阴影,感受到的是脚下大地的剧烈震颤。
桥蕤勒马立于一处矮坡之上,身披玄甲,在烈日下反射着幽冷的光。
他面容冷硬如铁石,目光扫过前方那片丰饶而毫无戒备的土地,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即将进行收割的冷酷。
他甚至没有派遣使者,没有给出任何劝降或交涉的意图,直接对着身旁掌旗官挥下了那柄象征着死亡与掠夺的佩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前军:
“主公有令:三日不封刀!所获钱粮女子,尽归各部所有!”
这道命令,如同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释放出了无数被粮荒和连月苦战压抑得双眼发红、几近疯狂的恶魔。
军纪的束缚在生存与贪婪的双重刺激下瞬间崩解。
士兵们发出绝非人类应有的、兴奋而嗜血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疯狂地扑向了那些毫无防备的城池、村落和平静的田野。
名为“安平”的边境小城,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城门在惊恐的呼号声中缓缓推动,试图关闭这唯一的生路。
城头上,仓促集结的守军和征发的青壮,面色苍白如纸,手中的弓弩不住颤抖,望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甲胄鲜明的敌军,绝望如同冰水浸透了他们的四肢百骸。
桥蕤甚至没有下令制作复杂的攻城器械。
他只是冷漠地一挥手。
前方,如蚁群般的步卒扛着临时砍伐树木扎成的简易云梯,在后方弓弩手密集如飞蝗的箭矢掩护下,发出了狂潮般的攻击。
守军射下的箭矢稀疏无力,仓促备下的滚木礌石也很快耗尽。
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也瓦解了他们的抵抗意志。
不过半个时辰,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并不坚固的城门便被疯狂的士兵用巨大的树干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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