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掠夺陈国(2/2)
木屑纷飞中,黑色的潮水找到了宣泄的入口,汹涌而入。
接下来,便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士兵们踹开一扇扇民宅的木门,如同闯入自家仓库般肆意搜刮。
但凡看得见的粮食、稍微值钱的财物,尽数抢走。
稍有反抗,甚至只是迟疑,雪亮的刀锋便会毫不犹豫地劈下,鲜血瞬间染红了门槛和庭院。
妇女的哭喊声、老人的哀告声、孩童受惊的尖叫声,与士兵们发现财货时的狂笑、兵刃砍杀时的碰撞声、以及火焰燃起时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混乱而惨烈的死亡乐章。
府库被粗暴地砸开,金黄的粟米、麦粒被士兵们用头盔、衣襟甚至双手疯狂地捧走,装入口袋,扛上肩头。
精美的绸缎被肆意拖拽、践踏,沾染上泥污和血渍,带不走的,便被随手抛入点燃的火堆。
浓烟如同狰狞的巨蟒,从一座座屋顶窜出,滚滚升腾,遮蔽了日光。
昔日还算繁华安宁的街巷,转眼间已化为尸骸枕藉、火光冲天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村庄的命运,往往更为凄惨。
大队骑兵呼啸而过,马蹄毫不留情地踏碎青翠的禾苗,锋利的箭矢随意射杀田埂上茫然无措的农夫。
随后跟进的步卒,则如同梳子般细致地扫过每一个村落,抢走所有的存粮、牲畜,甚至连锅碗瓢盆都不放过。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死死抱住家中仅存的一袋种子,下一刻便被长矛无情地刺穿。
一个试图用身躯保护妻女的青年,转眼间便被乱刀砍倒在地,鲜血汩汩流淌,浸红了祖辈耕种的土地。
田埂上,溪流边,倒毙的尸体姿态各异,无人收敛,任由成群的乌鸦盘旋落下,发出不祥的喑哑啼鸣。
桥蕤在一众亲兵部将的簇拥下,策马缓缓行于这片被他亲手制造的焦土之上。
他面容依旧冷硬,目光扫过那些正在将抢掠来的粮食、布匹、甚至是哭喊着的妇女捆缚装车的士兵,看着那些被长绳串起、目光呆滞麻木、如同牲畜般被驱赶的俘虏,他们将成为军中的奴隶或苦力,命运未卜。
一名部将飞马来报,语气平静得如同在汇报一次寻常的操练:“将军,前方村落已扫清,获粮约五百石,斩首百余级,俘获青壮及妇孺数十。”
桥蕤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到丝毫动容,只是冷然下令:“传令各部,不必恋战,继续向前推进!目标,陈国都城!务必在刘宠、骆俊反应过来,组织起有效抵抗之前,抢到最多的粮秣!”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任务执行者的冷酷。
他所过之处,景象比任何恐怖的蝗灾过境更为惨烈。
蝗虫尚且只啃食庄稼,而桥蕤的军队,却吞噬一切生机。
富饶的土地化为冒着黑烟的焦土,安宁的家园变成游荡着冤魂的鬼域。
幸存的百姓,拖家带口,哭喊着,踉跄着,逃向更深的山林或传闻中更远的他乡,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弥漫不散、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就在桥蕤的大军如狼似虎地蹂躏陈国乡野,将烽火与死亡肆意播撒的同时,一支更为阴狠、更为致命的队伍,已如同暗夜中游走的毒蛇,借着边境糜烂、举国震恐的混乱掩护,悄无声息地渗入了陈国都城。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仅数十人,却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行动间几乎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他们穿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劲装,腰间、背后、靴筒内,皆藏着淬炼过的杀人利器。
为首者,正是袁术麾下专司阴私勾当的刺客——张闿。
张闿的面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阴鸷苍白,深陷的眼眶使得他那双眸子仿佛两口废弃的古井,幽深、冰冷,不起丝毫波澜。
他精于藏匿与潜行,能像壁虎般贴附在梁柱阴影之下,更能如鬼魅般融入市井人流之中。
然而,他最擅长的,还是在那纷乱繁杂的表象之下,精准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杀戮时机。
他率领的这数十名死士,皆是百里挑一的亡命之徒,心硬如铁,视人命如草芥,他们如同被精心磨利的匕首,隐匿于鞘中,只为在关键时刻,饮血而出,一击毙命。
经过数日缜密的侦查与窥探,张闿冰冷的目光,最终如同觅食的秃鹫,牢牢锁定在了那座象征着陈国权力核心的所在——陈王府。
此刻的陈王府,虽灯火通明,但那光芒却驱不散笼罩其上的凝重与不安。
王府内的气氛,比都城街道上更为压抑。
边境急报如同雪片般飞来,尽是城破人亡、村庄焚毁的噩耗。
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这两位支撑陈国十余年安稳的擎天巨柱,此刻正在王府正厅之内,对着铺满案几的地图与文书,紧急商议应对之策。
刘宠年近六旬,鬓角已染霜华,但常年的戎马生涯让他腰背依旧挺直如松,眉宇间那股宿将的威严肃杀之气犹在。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之上,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沙哑:“袁术逆贼!安敢如此!桥蕤匹夫,屠我子民,此仇不共戴天!” 他对自己的射术和勇武尚有自信,更对麾下将士抱有期望,主张集结兵力,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国相骆俊,则是一身文士袍服,面容清瘦,眼神中充满了忧国忧民的焦虑。
他更倾向于稳守待援,同时紧急向周边诸侯,尤其是与袁术敌对的曹操求救。
他捻着胡须,声音沉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大王,贼势浩大,锐气正盛。我军仓促迎战,恐难取胜。当务之急,是稳住都城,保全元气,以待时变……”
厅内的烛火随着他们激烈的争论而微微摇曳,将两人时而激昂、时而沉郁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由于边境战事吃紧,都城四门的守备已被加强,大量王府护卫也被调往城墙要道协防,这使得王府本身的守卫力量,虽表面上依旧森严,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已因内外交困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与疲惫。
巡哨的间隔变长了,护卫的眼神中也带着连日紧张带来的倦意。
这细微的空档,对于等待已久的张闿而言,已足够宽阔。
他如同暗夜中最有耐心的鬼魅,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时机!
时近三更,夜色最浓。
王府内除了偶尔走过的巡哨脚步声,一片寂静。
“动手!”
张闿低沉的号令,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骤然响起,狠狠撕裂了夜的宁静。
话音未落,数十道黑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幽灵,同时从廊庑的阴影深处、假山的背光之处激射而出!
他们手中端着的劲弩机括震动,淬毒的短矢在黑暗中发出令人心悸的短促破空声——
“噗!噗!噗!”
外围负责警戒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喉间、胸口便已绽开乌黑的血花,一声未吭便软软地倒地,眼中的惊愕尚未散去,生命已戛然而止。
杀戮,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未等厅内闻声惊起的众人看清来敌,张闿已率先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冲入了闻讯赶来的护卫群中。
他右手看似随意地一扬,那柄伴随他多年的环首刀应声出鞘,刀身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冷冽刺目的弧光,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有刺客!”
“保护大王!保护国相!”
惊呼声、示警声几乎在刀光亮起的同时炸响,与刀锋破空的锐响、骤然响起的兵刃撞击声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顷刻之间,原本庄严肃穆的王府正厅,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杀戮场,浓烈的血腥气疯狂弥漫开来。
陈王刘宠到底是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
惊变之下,他脑中无暇他念,昔日征战沙场的本能瞬间驱散了最初的惊愕,占据了全身。
一股被卑劣偷袭所激起的滔天怒焰,在他胸中轰然燃烧!
“何方鼠辈!安敢犯我王府!” 怒吼声中,他一把抽出腰间那柄装饰华丽却依旧锋锐无匹的佩剑,不退反进,剑锋如毒龙出洞,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直刺而出,竟将一名率先扑上来的死士硬生生逼退数步。
他胸膛剧烈起伏,虎目圆睁,目光灼灼如电,扫视着混乱的战团,昔日的王者威严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另一侧,国相骆俊面色骤然惨变。
他终究是文臣,何曾亲身经历过如此近距离、如此血腥的搏杀?
眼前刀光剑影交错,鲜血不时飞溅而起,染红了屏风、案几,也溅落在他干净的袍袖之上。
他看见忠勇的家臣和侍卫们嘶吼着与黑衣人战作一团,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保护大王和国相!” 有家臣厉声高呼。
数名最为忠勇的家臣立即拔刀出鞘,奋不顾身地抢上前来,迅速在刘宠与骆俊周围结成一个紧密的圆阵,每个人都将兵刃死死对准外围,用身体构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张闿麾下的这些死士,攻击极有章法,配合更是严密无间。
他们三人一组,背靠彼此,如同杀戮的机器,高效而冷酷地收割着生命。
他们似乎完全无视自身的伤亡,眼中只有那两个被重重保护起来的目标,持续不断地向圆阵核心压迫、切割。
“哐当!” 案几被撞翻,上面的地图、公文、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与喷溅而出的鲜血和倒伏的尸体混杂在一起。
地面,逐渐被深色粘稠的液体所浸染,滑腻不堪。
烛火猛地一阵剧烈摇晃,张闿的身影在明暗交错间倏然变得模糊。
他不再与外围的护卫过多纠缠,身形如一道贴地游走的诡异黑影,在混乱的人群缝隙中诡谲地折转、突进。
他手中的环首刀划破空气,竟只发出毒蛇吐信般的细微嗡鸣,每一次闪动,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此刻,他心中毫无波澜,既无兴奋,亦无怜悯,只有最纯粹的、如同冰原般寒冷的计算。
他在计算距离,计算角度,计算每一个护卫的反应速度,寻找着那致命一击的最佳路径。
“嗤——!”
一声轻不可闻却又清晰传入耳膜的利刃割裂声响起。
一名正奋力抵挡前方攻击的家臣,咽喉处蓦地出现一道细长的血线,他双目瞬间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双手徒劳地捂住脖子,指缝间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张闿左腿如钢鞭般无声抽出,精准狠辣地踢在另一名试图补位侍卫的膝盖侧方。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侍卫惨叫一声,小腿呈现出诡异的角度,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失控地撞向旁边的梁柱,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护卫圈,应声撕裂!
缺口处,张闿肩背微躬,整个人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刀尖甚至有意无意地划过铺地的金砖,带起一串刺眼的火星。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穿越了最后几名阻挡的侍卫,死死锁定了主位之上,那须发戟张、持剑而立的陈王刘宠。
“大王小心!”
骆俊的惊呼声在这一刻变得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如同死神化身的黑影,携着无可阻挡的杀意直扑刘宠,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君臣礼法,什么生死安危,在此刻尽数消散!
唯有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合身扑上,试图用自己这文弱之躯,为刘宠阻挡那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
而刘宠,方才那充斥胸膛的王者怒意,在这一瞬彻底凝固。
他清晰地看见了那柄环首刀上尚未干涸的、属于他臣子的血迹,一股前所未有的、刺骨的寒意自脊椎骨缝中急速窜起,直冲头顶!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已扑面而来!
“铛!”
刘宠挥剑奋力格开正面一名死士的劈砍,剑刃相撞带来的剧烈震麻感尚未从手臂消退,侧翼,那毒蛇般的刀风已然袭至!
他心道不妙,竭力拧身,臂甲之上顿时炸开一连串刺耳的金铁刮擦声,火星四溅!
“死!”
刘宠怒目圆睁,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借着拧身之势,手中长剑如闪电般回刺,剑锋精准地贯入那名从侧翼偷袭的死士胸膛!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而,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间隙,张闿的刀,却已到了——快得超出了视觉所能捕捉的极限!
如同突破了时空的束缚!
刘宠只觉肋下先是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随即,难以言喻的、海啸般的剧痛才猛地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手中那柄伴随他多年的佩剑几乎脱手坠地。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与失衡,对于周围那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般的死士而言,已然足够!
更多的刀剑,闪烁着致命的寒光,从不同的角度,如同疾风暴雨般,接连不断地没入了他那已然受创的躯体!
“噗!噗!噗!”
这位以勇武善射着称的陈王,浑身瞬间被鲜血浸透,那身象征尊贵的王袍被染成了一种暗沉的、令人心悸的赭红色。
但他竟仍以剑拄地,顽强地站立着,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数步之外,那个面色依旧冷漠如冰的刺客首领张闿。
直至最后一丝气力随着生命的流逝而耗尽,他那伟岸的身躯方才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轰然倒地。
那瞪视的双眼,至死未曾闭合,凝固着滔天的恨意与未竟的壮志。
“大王——!!”
骆俊目睹此景,发出了撕心裂肺、如同杜宇啼血般的悲鸣,声音在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里剧烈地颤抖、回荡。
这充满绝望与悲愤的呼喊,如同一道最清晰的指引,瞬间吸引了张闿那如同冰冷锁链般毫无感情的目光。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一丝怜悯的波动,张闿手腕只是微微一抖,那柄刚刚饮尽陈王鲜血的环首刀,便化作一道冰冷的直线,直刺而去——
“噗嗤!”
利刃穿透肉体的沉闷声响,是如此清晰。
骆俊前扑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截从前胸透出的、兀自滴落着血珠的冰冷刀尖。
他眼中那滔天的悲愤,那所有关于安民、关于治国、关于挽狂澜于既倒的未及出口的谏言与理想,在这一刻,被永久地、残忍地凝固。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殷红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滑落。
随后,他像一棵被无情伐倒的树木,失去了所有支撑,缓缓地、沉重地倾倒在地。
温热的鲜血,迅速在他身下无声地洇开,浸透了他那身象征着士人风骨的华服,与那些散落一地、记载着他十数年呕心沥血、仁政理想的公文卷宗,绝望而讽刺地混杂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厅内最后零星的抵抗,随着刘宠与骆俊的倒下,也随之被彻底扑灭。
还能站立的,只剩下那些浑身浴血、眼神冰冷的黑衣人。
张闿冷漠地扫视着刘宠与骆俊的尸身,眼神中读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刚刚完成的,只是一件寻常至极的差事,与碾死两只蝼蚁无异。
他利落地打了个手势,不再多看这人间惨剧一眼,带领着残余的死士,如同他们来时一样,迅速隐入王府深深的阴影与因君王骤逝而必然引发的都城渐起的混乱之中。
王府内,只剩下冲天的血腥,摇曳的烛火,以及一片死寂。
陈国的天,在这一夜,塌了。
主心骨骤然崩塌!
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双双遇刺身亡的消息,如同最凶猛致命的瘟疫,以远超任何军报的速度,在陈国都城内疯狂扩散。
这噩耗不仅仅是两条性命的逝去,更是支撑这个国家十余年的精神支柱与行政中枢的轰然倒塌。
都城内,最后一丝秩序与希望,在这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下,瞬间冰消瓦解。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宅院。
官吏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恐惧,不知该向谁请示,又该听从谁的号令。
有的卷起细软,混入逃难的人群,有的呆坐衙署,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守城的士卒,昨日还在为保家卫国而振奋,今日却已军心溃散,有人抛下兵器,脱下号衣,只想尽快逃离这即将陷落的死地。
更有甚者,在绝望中滋生出疯狂的恶念,开始趁火打劫,都城之内,火光四起,哭喊声与暴虐的狂笑声交织,俨然一派末日景象。
各地的守军,原本还在依靠着对陈王和国相的忠诚进行着零星的、悲壮的抵抗,但当这最后的信念支柱也被抽走,抵抗便失去了全部意义。
有的城池挂起了白幡,打开了城门,向如狼似虎的桥蕤大军投降,只求能保全一城生灵免遭屠戮。
更多的军队则是自行溃散,士卒们丢弃甲仗,化作逃难的流民,只求在这乱世中苟全性命。
这个昔日由刘宠之武略与骆俊之文治共同构筑的、在乱世中维持着相对安宁与秩序的宗室封国,在袁术赤裸裸的暴行与毫无底线的阴谋双重打击下,彻底陷入了破败与绝望的深渊。
秩序、律法、道德、仁政……所有这些文明社会的基石,都在铁蹄与暗刃之下,化为齑粉。
桥蕤的大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趁势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失去了统一指挥、各自为战的陈国残余军队,在袁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面前,或一触即溃,或望风而降。
抵抗,已经变得零星而无力。
桥蕤的铁骑几乎毫无阻碍地踏遍了陈国的土地,兵锋直指已是一片混乱的都城。
这座曾经象征着陈国荣耀与安宁的都城,最终也未能幸免。
城门从内部被绝望的乱民或别有用心者打开,黑色的潮水汹涌而入,将最后一点残存的秩序也彻底吞噬。
烧杀抢掠,曾在边境小城和村落上演的惨剧,在这座最为繁华的都城内,以更大的规模、更残酷的方式重演。
府库被彻底搬空,宫室被付之一炬,昔日的繁华街市化为焦土,尸骸堵塞了河流。
桥蕤骑在战马上,冷漠地巡视着这座正在死去的都城。
他的身后,是望不到头的运粮车队、装载着绸缎财宝的大车,以及被绳索串联、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的俘虏队伍。
这些战利品,被源源不断地、一刻不停地向南输送,运往那个远在相县城下、饥肠辘辘的袁术大营。
一车车金黄的粟米,一捆捆光鲜的绸缎,一袋袋闪烁着诱人光芒的金银……这些从陈国废墟和尸骸中榨取出来的“养分”,如同输血的导管,接连不断地注入袁术那庞大而濒死的战争肌体之中。
那永远无法满足的战争无底洞,那十几万张饥饿的嘴巴,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却是以邻国毁灭为代价的填补。
相县城外的袁术大营,因此而暂时摆脱了即刻崩溃的危机。
士卒们分到了久违的饱饭,将领们的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尽管那笑容背后,是对这粮草来源心照不宣的沉默。
御帐之内,袁术或许又能恢复几分“仲氏皇帝”的从容,龙涎香的烟气似乎也不再那么滞重。
然而,陈国的土地上,富饶已化为触目惊心的焦土,仁政的理想彻底湮灭于血与火之中。
无数冤魂在废墟上空哀嚎,幸存者在家园故土的灰烬中挣扎。
袁术用一个封国的毁灭,为自己续了命,但这命,充满了血腥与诅咒,又能延续几时?
那直冲云霄的无形怨气,终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化作更加猛烈的业火,反噬其身。
饮鸩止渴,其渴愈炽;以邻为壑,终将自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