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吕姬回归(1/2)

一队长龙般的人马,裹挟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与夏日特有的燥热气息,缓缓抵达下邳城南门外。

队伍中夹杂着马车、牛车,载着妇孺和家当,这正是由吕布之女吕姬(名瑞)奉命率领部曲,前往小沛接应并护送回来的军中家眷队伍。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吕姬,骑在一匹比她体型稍大的战马上,原本娇嫩白皙的小脸被数日的烈日曝晒与沿途风沙染上了明显的憔悴与小麦色。

嘴唇因缺水而有些干裂,紧握缰绳的手指也磨出了薄茧。

然而,她眉宇间却褪去了不少离京时的稚气与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事后的坚毅与沉稳,那双明亮的眼眸,此刻虽带着疲惫,却如被磨砺过的宝石,更显内敛光华。

以她这般年纪,统御上百如狼似虎的部曲,协调数千人的迁徙,其间需要调度的粮草、应对的突发状况、安抚的人心,其中辛苦与压力,绝非寻常少女所能想象和承担。

这一路,她学会了在星空下安排岗哨,在流言起时弹压不稳,在遭遇溃兵时冷静下令……每一步,都像是在她年轻的灵魂上刻下一道成长的印记。

队伍入城安置后,吕瑞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被汗水反复浸透又风干、凝结着盐渍与尘土的戎装,便带着亲卫什长张虎及数名贴身亲卫,风尘仆仆地直奔州牧府,向她父亲复命。

州牧府大堂内,冰鉴散发的丝丝凉气勉强驱散着夏日的闷热,吕布正与陈宫、高顺等人议事,听闻女儿归来,即刻召见。

当那道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纤细身影,迈着略显疲惫却异常坚定的步伐走进来时,吕布的目光便牢牢锁在了女儿身上。

他看着女儿明显清减了的脸庞,原本带着些许婴儿肥的下颌线竟清晰了几分,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但那双酷似吕布的眼睛,却比往日更加明亮,闪烁着一种历经磨练、独自面对过风雨后才有的笃定与韧劲。

这一去一回,大半个月,数百里路途,乱世之中,危机四伏,心中又何尝不时刻牵挂?

无数个夜晚,他曾披衣起身,望向西方,想象着女儿在陌生荒野扎营的情景。

他能想象到,这一路,他这个宝贝女儿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而这一切,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父亲,女儿幸不辱命,已将小沛家眷悉数安全护送抵达下邳。”吕瑞走到堂下,抱拳行礼,动作虽略带青涩,却已有几分军人气度。

声音虽然带着旅途的沙哑,却清晰沉稳,努力压抑着见到亲人后翻涌的情绪。

吕布从主位上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大步走到女儿面前。

他没有先问公事,而是伸出手,指尖带着常年握戟的粗糙,极为轻柔地拂去女儿肩甲上的一片尘土,又理了理她额前几缕被汗水粘住的碎发。

这个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与他在战场上的雷霆万钧判若两人。

“辛苦了,瑞儿。”吕布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疼惜,那目光仿佛要将女儿这些时日受的苦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路可还顺利?有没有受伤?彭城相侯谐有没有为难你们?”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吕瑞抬起头,迎上父亲那深沉如海、此刻却盛满担忧与关怀的目光,一路强撑的坚强仿佛冰雪遇阳,瞬间消融了大半,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

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甚至试图挤出一个让父亲安心的笑容:“回父亲,途中……途中遇到过几股小规模溃兵和流寇,都被高铁队率、陈默队率以及张虎什长率部曲击退了,有惊无险。彭城相不仅没有为难,还派了军士护送。只是……迁徙队伍庞大,老弱妇孺众多,行进缓慢,儿唯恐有负父亲所托,日夜不敢懈怠,让父亲担忧了。”

吕布听着女儿轻描淡写地提及“溃兵流寇”,脑海中却能想象出那是何等的凶险场面,心中更是揪紧,明了其中的艰险远胜于她言语的十倍。

他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算他侯谐识相!否则,我定要他彭城好看!”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护犊的霸道。

他凝视着女儿,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骄傲,重重地拍了拍她尚且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声音洪亮得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你完成得极好!远超为父预期!瑞儿,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也更能干了!为父……以你为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的陈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莫要以为这是为父的偏袒!此番迁徙,组织调度,护卫警戒,安抚人心,千头万绪,便是交给一般军中将领,想要如此圆满、如此迅速地完成,也是极难!我吕布的女儿,文韬武略,不输任何男儿!此乃我吕家之幸,亦是我军之幸!”

这一句句掷地有声的肯定,一句句发自肺腑的夸赞,如同股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吕瑞心中最后一道堤防。

一路上所有的紧张、疲惫、委屈、后怕,和在部下面前必须维持的威严与镇定,在这一刻,在父亲毫不保留的骄傲目光中,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再也绷不住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发号施令、冷静果决的小将军,只是一个完成了艰巨任务、终于回到父亲羽翼之下、得到父亲认可的孩子。

“父亲……”她哽咽着唤了一声,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顺着沾染风尘的脸颊滑落,但她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扑进父亲怀里嚎啕大哭,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肩膀因强忍哭泣而微微抽动,那强忍着不发出大声呜咽的模样,比任何放声大哭都更让人心疼。

吕布看着女儿强忍哭泣、泪如雨下的模样,看着那小小的、颤抖的肩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股酸涩的热流涌上喉头。

他再次上前一步,不再是拍肩,而是用他那双能力撼山河、持戟纵横天下的大手,略显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守护意味,将女儿轻轻揽入他坚实而温暖的怀中。

坚硬的甲胄硌得人生疼,却传递着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吕布的声音愈发低沉柔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哄慰的语调,“我吕布的女儿,可以流血,也可以流泪。在爹这里,想哭就哭出来。”

话虽如此,他却任由女儿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甲,那只宽厚的手掌,一下下,轻柔而有力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如同幼时哄她入睡一般。

此刻,他不是威震徐州的温侯,只是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

这一刻,威严的州牧府大堂仿佛也变得温暖起来,连窗外喧嚣的蝉鸣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安排好吕瑞后,吕布独自一人穿过重重厅堂院落,向后宅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还残留着白日曝晒后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夏日草木蒸腾出的、略带腥甜的泥土气息。

这偌大的州牧府,每一块砖瓦都还浸染着前主人的痕迹,也铭刻着他强权征服的印记。

行走其间,属于苏显的灵魂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而属于吕布的肌肉记忆,却在此刻悄然苏醒,指引着他走向那片被视为“家”的私人领域。

越靠近那扇通往内院的月亮门,他的脚步就越发沉重,竟比面对曹操大军时更为紧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提到了嗓子眼。

门内,是那个与穆子薇有着惊人相似容颜的女人——严氏。

这一次相见,与在沛县陋室中的初见截然不同。

那时他饥寒交迫,前途晦暗,严氏的温婉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如今,他坐拥坚城,手握重兵,成为了这徐州的新主。

地位的跃升,并未带来预期的释然,反而让那份基于记忆投射的情感,变得更加复杂难言。

他会看到什么?

是乱世夫妻劫后重逢应有的悲喜?

还是那份因地位变化而可能滋生的、小心翼翼的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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