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先锋营(2/2)

陈应肃立聆听:“父亲教诲,孩儿谨记。”

陈珪微微颔首,继续道:“家中已为你精心遴选二百部曲,他们多是沛国或周边人士,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地理路径,其中不乏善战敢死之士。有他们相助,你在小姐麾下参赞军务、临机决断,当能更有把握,务必助小姐,也助你自己,立下实实在在的功勋。”这二百人,是陈氏扎根徐州多年,蓄养笼络的精锐私兵,其装备、训练和忠诚度,绝非普通郡兵可比。

糜府,侧院。

糜竺并未像陈珪那般召见儿子,而是直接将一份手令和一枚小小的印信交给了心腹管家,吩咐道:“拿去给威儿。告诉他,他麾下会补充一百二十人,皆是从我糜家往来南北的商队护卫中挑选的好手,个个弓马娴熟,见过血,也懂得如何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让他在前线,既要保障粮道通畅、军资无缺,也要……学会用这些人,莫要堕了我糜家‘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魄,更要对得起温侯的信任。” 管家躬身领命,悄然退去。这一百二十人,是糜家财富护卫力量的冰山一角,他们的加入,意味着糜家对此次先锋行动的隐性投入,远超明面上的支持。

张辽府邸,练武场边。

张辽交待一名军官,语气简洁却充满力量:“拨给张虎五十并州老卒,皆是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们或许不善言辞,但战场搏杀,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给他说,上了战场,多听、多看、多学,但该亮出獠牙时,也绝不可犹豫!别丢了我张家的脸!”

高顺的陷阵营驻地外。

高顺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将一份名册递给儿子高铁,名册上是三十名陷阵营退役老兵的名单。他看着儿子,只说了四个字:“活着回来。” 高铁接过名册,深深一躬,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三十人,哪怕已不在现役,其纪律性和攻坚能力,也远超寻常部队。

王越与史阿的临时居所。

这里的气氛则截然不同。没有家族部曲,没有正规老兵,只有数十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汉子聚在院中。他们打扮各异,有的像走街串巷的货郎,有的像田间劳作的农夫,更有甚者面带疤痕,气息凶悍。

史阿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兄弟,此去沛国,是为王师办事,也是为吕将军效力。规矩照旧,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我们要做的,是官军不便出手的‘脏活’、‘险活’,探听消息,清除障碍,乃至……取人性命。怕死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院中一片寂静,无人移动。这些慕名而来的游侠、剑客、亡命徒,追求的正是这种游走于规则边缘的快感与利益。

于是,在吕瑞正式于校场打出“先锋营”旗号,集结部队准备开赴沛国前线时,她麾下聚集的,早已不再是那象征性的三百少年。

陈应的二百沛国精兵、糜威的一百二十商队护卫、张虎的五十并州老卒、高铁的三十陷阵精锐,以及王越史阿网罗的数十名三教九流的“特殊人才”……这些力量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悄然融入先锋营的骨架之中。

当这支部队最终在校场列队时,那股混合了世家私兵的精良、边军老卒的悍勇、商队护卫的干练以及江湖亡命的桀骜的独特气息,已然让任何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这支由温侯爱女统领的“先锋营”,其锋芒与底蕴,远超想象。它不再是过家家的游戏,而是一柄被各方势力寄予厚望、精心淬炼的,即将出鞘的利刃。

校场之上,盔明甲亮,旌旗招展。

吕瑞身着扎甲,披着猩红斗篷,立于点将台上,看着台下这支悄然间已变得兵强马壮的队伍,心中豪气顿生。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父亲的深意——这不仅是一次历练,更是一次向内外展示吕布集团下一代实力和内部团结的舞台。

她高举佩剑,清越的声音传遍校场:“‘先锋营’——出征!”

台下上千人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这支由权贵将门子弟、精锐部曲、江湖豪杰混合而成的特殊部队,如同蛰伏已久的幼虎,终于亮出了它隐藏的利爪和獠牙,朝着沛国的方向,汹涌而去。

他们的战斗力,将远超任何人对一支“先锋营”的预估。

吕瑞麾下的这支先锋部队,在下邳城内,明面上只有数百少年,虽然皆是精选的年轻子弟,日常操练刻苦,但规模始终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免让一些不明就里之人觉得这只是温侯娇纵女儿、安抚部下的“过家家”之举。

然而,唯有核心圈层才知晓,这些少年,实则是吕布集团未来军政核心的“二代”聚集地,更是联结各方势力的一个精巧枢纽。

其根基,最早源于吕布核心旧部的情谊与托付。

张辽之子张虎,承袭其父勇猛,虽年少已显彪悍;高顺之子高铁,沉默寡言,隐隐有其父“陷阵营”之风;陈宫之侄陈默,机敏善辩,常出奇谋;更有魏越、成廉、魏续、侯成、宋宪、秦谊、庞舒等并州诸将的子侄辈,这些少年郎自小一起长大,骑射武艺相互砥砺,对吕布的忠诚几乎与生俱来。

待吕布占据徐州,尤其是定都下邳后,本地的豪强士族们立刻嗅到了风向。

想要在新政权中立足,乃至长远发展,还有什么比将家族的未来投资在吕布唯一的女儿吕瑞身边更稳妥的呢?

吕布兼并丹阳兵后,丹阳军中郎将许耽,以及校尉章诳等。早早就安排了子弟到吕瑞麾下。

后来,陈氏、糜氏、曹氏、杜氏以及诸多地方豪强,纷纷将族中精心培养的子弟以各种借口送入吕瑞麾下。

这其中,地位最为显赫的,当属徐州实际上的地头蛇——陈珪的次子陈应。

吕布和糜涟大婚后,糜竺的长子糜威也被送入吕瑞麾下,做了一名军官。

陈应、糜威等人的加入,不仅仅是他们个人,更代表了陈氏、糜氏等家族对吕布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游侠剑客中的顶尖人物王越及其高徒史投效到吕瑞至麾下,这支队伍更增添了一层神秘的江湖色彩。

下邳城,糜府书房。

炭火在精铜兽炉中噼啪作响,糜芳满面红光地在书房内踱步,语气中难掩得意:大哥,威儿刚被任命主管先锋营后勤,粮草辎重、武器装备,尽在掌握。小妹如今已是温侯次妻,咱们糜氏在徐州...

慎言!糜竺沉声打断,手中茶盏轻轻一顿,你这般张扬,是生怕别人不知我糜氏与温侯的关系么?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初绽的桃枝,语气转为低沉:威儿主管后勤,看似权重,实则处处都要小心。粮草若有差池,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他。

糜芳不以为然:大哥未免太过谨慎。如今小妹得宠,威儿受重用...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谨言慎行!糜竺正色道。

他长叹一声:我糜氏根基尚浅,能得今日地位已属不易。你若再这般得意忘形,只怕祸事不远。

同日,陈府书房。

檀香鸟鸟,陈珪与陈纪对坐品茗。

陈纪将茶盏轻轻放下:先锋营人事已定。糜威主管后勤,令郎执掌军情参谋。

陈珪淡然一笑:小公子这番安排,倒是颇有深意。糜氏掌钱粮,我陈氏掌军机,各得其所。

糜子仲精明过人,让其子掌管后勤,既可借糜氏之财,又可安其心。陈纪微微颔首,倒是令郎这个军情参谋的位置...前线军情,作战谋划,皆由此出。这是实打实的军功。

陈珪轻抚茶盏,不置可否,目光深远:糜子方近日颇为得意?

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做派。陈纪淡然道,倒是其兄糜子仲,始终深居简出,倒是个人物。

且由他们去。陈珪从容不迫,我陈氏世代清望,不必与商贾之辈争一时长短。待应儿在军中建功,元龙在广陵经营,方显我陈氏底蕴。

陈纪为陈珪续上一盏新茶,缓声道:“汉瑜公,依您看,若此番沛国顺利收复,温侯会以何人主政?”

陈珪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手指在桉几上轻轻敲击:“沛国……乃徐州西陲要冲,更是进军寿春之门户。此人选,干系重大。”他沉吟片刻,“魏续身为中郎将,又随军出征,他是温侯妻弟,论亲疏、论资历,倒是够格。”

陈纪微微颔首,却又道:“只是……魏将军勇则勇矣,然治理地方,恐非其所长。且温侯若有意培养女公子,此番她执掌先锋营,若立下战功,出任沛相也并非不可能。”

听到“沛相”二字,陈珪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他曾是那里的主人,却在袁术部将张勋的兵锋下,不得不弃城而走,转而投奔当时刚刚夺取下邳的吕布,不成想,这才短短时间,吕布已经着手收复沛国了。。

“瑞儿……”陈珪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几分审度,“她确是天资聪颖,英果过人,温侯也有意磨砺。只是,终究太过年轻,骤然主政一方,恐难服众。况且……”他话锋微转,带着一丝老辣的政治考量,“沛国位置特殊,北接兖州,西邻豫州,南面便是袁术的淮南。此地太守,既需有镇守之能,更需懂得周旋之道。”

他微微后靠,目光变得深远:“魏续虽不擅政事,但他对温侯忠心不二,军中根基也深,足以镇住局面。至于具体政务……倒可委派能吏佐之。”他看了一眼陈纪,“元方,你长史府中,当有合适人选可荐?”

陈纪心领神会:“纪明白。届时自会挑选干练属官,辅左沛国政务,必不使地方生乱。”他稍顿,又道,“只是,若温侯执意要让女公子历练……”

陈珪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澹然的笑容:“温侯是明白人。沛国初定,需要的是稳,而非进一步的冒险。让瑞儿在军中继续积累战功与威望,待时机更为成熟,再委以重任,方是上策。至于魏续……让他暂守沛国,既酬其功,也安其心,更可稳住西线,对温侯而言,眼下或许是比让女儿直接主政更稳妥的选择。”

他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在必要时,确保沛国政务能不脱正轨即可。毕竟,那里也曾是老夫经营过的地方啊。”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随即消散在茶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