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龙旗漫卷上(1/2)
第二卷:龙旗漫卷
第一章 凉州春雪
永和六年,春寒料峭。
北凉道清凉山下,听潮亭的飞檐挂着残雪。
徐凤年立在廊下,望着庭院中那株老梅,枝桠上还凝着未化的霜花。
三年前他离开太安城时,这株梅开得正艳,如今再归来,倒像是等了他一场。
王爷,巡边队回来了。青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徐凤年转身,见宁峨眉裹着风雪跨进门槛,甲胄上还沾着血渍:启禀王爷,北莽斥候在凉州北境活动频繁,疑是...龙驹院的暗桩。
龙驹院?徐凤年挑眉。
三年前他在龙驹院埋下的火药,早该炸得那处密所片瓦无存,没想到拓跋弘竟留了后手。
具体位置?他问。
宁峨眉展开地图:在姑臧城西三十里的乱葬岗,那里本是北莽处决死囚的荒地,近三月来时有火光,还有...异香。
徐凤年眯起眼。异香?他记得谢观应曾提过,拜火教有一种的邪术,需用活人血祭。难道...
备马。他转身回屋,取了大凉龙雀剑,我去看看。
王爷!姜妮从内室出来,手里捧着件狐裘,外头雪大,披上。
她发间别着支檀木簪,是去年徐凤年在西域给她买的。
三年了,她的眉眼愈发清婉,唯有那双眼,望向他时永远带着温度。
放心,我很快就回。徐凤年接过狐裘,触到她指尖的凉意,心头微动,今日晚膳,让厨房炖你爱吃的雪耳羹。
姜妮低头抿唇,耳尖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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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臧城西,乱葬岗。
残阳如血,照得荒草萋萋……
徐凤年隐在枯树后,望着前方空地上搭建的木棚。
棚下摆着七口青铜棺,棺身刻满拜火教的鬼面纹,每口棺材都飘出淡紫色烟雾,混着腥甜的血气。
好个养蛊之法。他低声道,用活人血喂蛊,再以棺中怨气养蛊,难怪谢观应敢说三个月后魔功大成。
身后传来脚步声。徐凤年反手抽出剑,却见是李淳罡晃着酒葫芦走来:小子,躲这儿做什么?
李前辈。徐凤年收剑,你怎么来了?
李淳罡灌了口酒:老徐说你这两天心神不宁,让我来盯着。怎么,发现什么了?
徐凤年指了指木棚:拜火教的养蛊场。
李淳罡眯眼:那又如何?老子一剑就能劈了这破棚子。
不急。徐凤年摇头,拓跋弘故意引我来,棚子里怕有诈。
他话音刚落,木棚突然传来动静!
七口棺材同时炸开,黑雾弥漫,数十具被蛊毒侵蚀的尸体摇摇晃晃站起,眼中泛着幽绿鬼火!
蛊尸!李淳罡骂了句,谢观应这老东西,玩得挺花。
徐凤年挥剑斩向最近的一具蛊尸,剑气过处,尸体化为齑粉。
但更多的蛊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根本杀不尽。
退后!徐凤年拽住李淳罡,它们的目标是...我。
话音未落,黑雾中走出个青袍人,手持骨笛,正是谢观应!
他身后还跟着拓跋弘,此刻正负手而立,嘴角挂着冷笑。
徐凤年,别来无恙?谢观应阴恻恻道,你以为毁了龙驹院,就能断了我的根基?
徐凤年冷笑:你以为用这些腌臜玩意儿,就能奈何我?
试试?谢观应举起骨笛,
所有蛊尸突然暴动,速度暴涨!
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绿色毒雾,腐蚀着地面。
徐凤年挥剑格挡,剑身上竟泛起锈迹——蛊毒竟连他的剑意都能侵蚀!
小心!李淳罡推开他,自己却被毒雾笼罩,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李前辈!徐凤年急扑过去,却发现李淳罡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没用的...谢观应大笑,蚀骨蛊,连天人都扛不住。
徐凤年抬头,看见拓跋弘正盯着他腰间的大凉龙雀剑,眼中闪过贪婪:那把剑...交出来,朕可饶你不死。
做你的梦!徐凤年反手拔剑,剑鸣如龙!
三年来他融合西域佛经、北凉武学的自在剑意终于爆发,剑光所过之处,蛊尸纷纷碎裂!
但谢观应的骨笛也在鸣响,更多蛊尸从地下钻出!
徐凤年越打越心惊——这些蛊尸竟在不断再生!
凤年!姜妮的声音突然响起。
徐凤年转头,只见姜妮骑着马冲破包围,手中提着个青铜鼎:接着!
鼎中泼出大片清水,竟是...寒潭冰水!蛊尸沾水即化,黑雾也被冲散!
好丫头!徐凤年趁机挥剑刺向谢观应,却被他躲开。
谢观应冷笑:没用的,这寒水只能拖延片刻。
拓跋弘突然出手,弯刀直取姜妮!
徐凤年大喝一声,剑势再涨,硬生生用剑背格开弯刀,震得虎口发麻。
他对姜妮吼道,回北凉!
姜妮咬唇,拉起李淳罡上马,绝尘而去。
徐凤年独战谢观应和拓跋弘,渐落下风。谢观应的骨笛配合拓跋弘的刀法,招招致命!
认输吧。拓跋弘的弯刀架在徐凤年颈间,朕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的剑。
徐凤年望着他身后的姑臧城,忽然笑了:你以为...这北凉,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猛然甩袖,袖中飞出三枚火箭!火箭直冲木棚,引燃了地下的火药!
轰——!!
巨大的爆炸掀翻了整个乱葬岗!徐凤年被气浪掀飞,摔进雪堆里。
等他爬起来,只见谢观应和拓跋弘的尸体被埋在废墟中,生死不明。
王爷!宁峨眉带着援军赶来,您没事吧?
徐凤年摇头,望着焦黑的废墟:把这里封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摸出怀中的檀木簪,簪子上有道裂痕——是刚才被气浪震的。
他轻轻抚过,低声道:妮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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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凉山,姜妮正在给李淳罡喂药。
老剑神浑身裹着纱布,只剩半张脸露在外面,却还在嘟囔:臭小子,让你别冲动...老子的酒葫芦都炸了...
徐凤年走过去,把檀木簪插在姜妮发间:对不起,连累你。
姜妮摇头,握住他的手:你没事就好。
她指尖微凉,却让徐凤年感到安心。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听潮亭的飞檐上,落在院中的老梅上,也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这一夜,北凉无事。
但徐凤年知道,这只是开始。
拓跋弘和谢观应不会善罢甘休,西域的魔教还在蠢蠢欲动,离阳的朝堂...也该敲打敲打了。
他望着案头的地图,目光落在西域二字上。
青鸟。他唤道,准备一下,三日后,去西域。
青鸟点头:
姜妮抬头看他,眼中带着担忧,却也带着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徐凤年笑了:
窗外,雪停了。月光洒在梅枝上,映出点点红蕊。
春天,要来了。
(第二卷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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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域驼铃
永和六年,暮春。
徐凤年一行踏上了前往西域的商道。
三十骑北凉铁骑,护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坐着姜妮,另一辆装着李淳罡——老剑神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偏要跟着去西域看风景。
王爷,前面就是玉门关了。宁峨眉指着远处的关隘,守关的还是老周头。
徐凤年点头。三年前他入西域时,老周头还是个守关小卒,如今已升为校尉,见着他们,隔着老远就挥手:徐爷!可算把您盼来了!
关内酒肆飘来胡饼的香气,姜妮掀开车帘,望着陌生的街景,眼中带着好奇:这里...和北凉不一样。
西域有三十六国,风情各异。徐凤年为她系好披风,等到了龟兹,我带你去看千佛洞。
姜妮轻笑,听你说过好多次了。
三人刚进酒肆,就听里面传来喧哗。
几个波斯商人正围着个戴斗笠的汉子争执,桌上摆着个打开的木箱,里面全是...血玉!
这血玉是我从大宛运来的,你抢不走!波斯商人嚷嚷。
斗笠汉子冷笑:这血玉本就是我龟兹王的贡品,你偷运出境,该当何罪?
徐凤年眉头一皱。血玉是西域秘物,传说是用处女的心头血浸染而成,能助修行者突破瓶颈。
但...这血玉的颜色不对,红得发黑,像是...浸透了怨气。
怎么回事?他问宁峨眉。
宁峨眉压低声音:王爷,这血玉...和龙驹院的蛊毒,气味很像。
徐凤年心中一凛。他走过去,掀开木箱盖子。
血玉表面的黑气突然翻涌,竟缠上了他的指尖!
小心!斗笠汉子大喊,这玉邪性!
徐凤年甩袖震开血玉,指尖却传来灼痛。
他这才发现,每块血玉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是拜火教的噬魂咒!
原来是拜火教的。他眯起眼,你们从哪弄来的?
波斯商人吓得跪地:不...不是我们!
是...是姑臧来的商人,给了我们十车丝绸,让我们运到西域...
姑臧?徐凤年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三...三天前。波斯商人结结巴巴,那商人穿得很体面,说是...说是北莽的官商。
北莽官商?徐凤年与拓跋弘在姑臧交过手,对方应该没这么快恢复元气。难道...是谢观应的残党?
王爷,姜妮轻声道,血玉在发热。
徐凤年低头,只见血玉上的黑气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紫色。
他连忙运转大黄庭真气压制,却见斗笠汉子突然出手,一掌拍向他的后心!
小心!姜妮扑过来,挡在他身前。
噗——斗笠汉子的掌力透体而过,姜妮闷哼一声,倒在他怀里。
妮儿!徐凤年大怒,挥剑斩向斗笠汉子!
汉子不闪不避,任由剑气划破衣袖:徐凤年,这是拜火教给你的见面礼。
他掀开斗笠,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我是拜火教右护法,阿不思。
徐凤年瞳孔收缩。拜火教右护法,传闻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亲自来了西域!
你想怎样?他护着姜妮后退。
阿不思阴笑:很简单。用你的血,激活这些血玉。
他一挥手,店外的波斯商人纷纷掏出短刀,围了上来。
宁峨眉刚要拔剑,却被阿不思甩来的毒镖射中肩膀!
龙爷!青鸟从马车上冲下,与宁峨眉并肩御敌。
徐凤年抱起姜妮,退到墙角。他知道,今日这玉门关,怕是出不了了。
激活血玉?他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最近的血玉上。黑气骤然暴涨,化作无数黑蛇,扑向阿不思!
阿不思不躲不闪,黑蛇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竟被腐蚀得干干净净!
这点小把戏,也想伤我?他狂笑,真正的血玉,要用人心来养!
他抓起一块血玉,按向姜妮心口:徐凤年,你若不从,我就挖她的心!
住手!徐凤年目眦欲裂,挥剑斩向阿不思!
阿不思轻松避开,反手一掌拍在姜妮肩头。姜妮痛呼一声,昏死过去。
凤年!徐凤年心如刀绞,却被阿不思抓住手腕,血玉抵住了他的咽喉!
最后一次机会。阿不思冷笑,激活血玉,或者...看着她死。
徐凤年望着姜妮苍白的脸,喉头发紧。
他知道,血玉一旦激活,不仅姜妮有危险,整个西域都会陷入魔障。
他闭目,我激活。
阿不思大笑:聪明!
徐凤年睁开眼,指尖凝聚起大黄庭真气。
他不是要激活血玉,而是...以真气为引,将血玉中的怨气尽数吸入体内!
你疯了?阿不思惊呼,这怨气能腐蚀天人!
徐凤年不语,真气疯狂涌入血玉。黑气如潮水般涌进他体内,他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
噗——他喷出一口黑血,血玉突然炸裂!
碎片中,竟飞出一只血蝶!血蝶扇动翅膀,所有血玉同时粉碎,黑气被净化成白色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阿不思瞪大眼睛:不可能!他伸手去抓血蝶,却被蝶翼划破手掌,鲜血淋漓!
这是...佛门的往生蝶他惊恐道,你怎么会有?
徐凤年擦去嘴角血迹,望着血蝶飞向窗外:离阳有位故人,送的。
阿不思捂着伤口后退:徐凤年,你等着!拜火教不会放过你!
他转身要走,却被宁峨眉和青鸟拦住。
徐凤年没有追,他知道,拜火教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他走到姜妮身边,轻轻抱起她:妮儿,没事了。
姜妮悠悠转醒,见到他,眼泪掉了下来:凤年...我梦见...好多虫子...
都过去了。徐凤年替她擦去眼泪,以后,不会再让你做噩梦了。
窗外,驼铃声响起。一队商队正穿过玉门关,朝着西域深处走去。
徐凤年望着那队商队,眼神渐冷。拜火教,北莽,谢观应...所有阻碍北凉的势力,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二卷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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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龟兹夜话
永和六年,夏至。
西域龟兹国,王都延城。
徐凤年一行换上胡商服饰,跟着向导穿过繁华的市集。
龟兹的建筑风格与中原迥异,土黄色的城墙,彩绘的穹顶,街头飘着烤馕的香气,还有胡姬弹奏的琵琶声。
王爷,前面就是王宫了。向导用生硬的中原话介绍,龟兹王已经等候多时。
徐凤年点头。此次西行,他名义上是来做胡商,实则是为了查探拜火教在龟兹的势力。
昨夜他收到密报,拜火教右护法阿不思已秘密进入龟兹,要与龟兹王密会。
王宫的宫殿建在高台上,用晒干的土坯砌成,虽不华丽,却透着古朴。
守门的卫士见着他们,验过腰牌,便放行了。
大殿内,龟兹王正坐在主位上,身旁站着个戴金面具的男子。
那男子身材高大,气息阴冷,正是阿不思。
徐凤年,别来无恙?龟兹王开口,声音沙哑,听说你最近在西域很不安分?
徐凤年拱手:龟兹王说笑了。王某不过是路过,做点小生意。
小生意?龟兹王冷笑,听说你杀了拜火教的使者,烧了他们的货?
徐凤年心中一凛。看来拜火教的动作比他想的更快。
不敢。他摇头,只是那些商人携带违禁品,王某奉命查抄。
违禁品?龟兹王拍了拍手,侍从捧上一个木盒,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木盒打开,里面是块完整的血玉,比之前在玉门关见到的更大,颜色更黑,表面的符文也更密集。
这是...?徐凤年皱眉。
这是拜火教的,用九十九个处女的心头血浸染而成。
龟兹王阴恻恻道,能助修行者突破天人境。
阿不思补充:徐凤年,只要你交出大凉龙雀剑,再帮我们除掉北凉的老家伙,这魂玉就是你的。
徐凤年笑了:好大的诱惑。可惜...王某不缺剑,也不缺好处。
敬酒不吃吃罚酒!阿不思怒喝,你以为龟兹王能保你?
龟兹王缓缓起身:徐凤年,龟兹虽小,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你若识相,就交出剑,否则...
否则怎样?徐凤年打断他,你要和拜火教联手,攻打北凉?
龟兹王脸色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徐凤年耸肩,北莽和离阳都在盯着北凉,你们龟兹...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他望着阿不思:不过,拜火教的魂玉,我有更好的用处。
他掏出怀中的往生蝶,轻轻一抛。血蝶扇动翅膀,落在魂玉上,瞬间将黑气吞噬殆尽!
这...龟兹王目瞪口呆。
这是佛门的净世蝶,专克邪祟。徐凤年淡淡道,你们的魂玉,脏了。
阿不思大怒:找死!
他扑向徐凤年,金面具下露出狰狞的面容。
徐凤年挥剑迎上,剑气与掌力碰撞,震得大殿柱础摇晃!
龟兹王见状,竟悄悄后退,显然是想坐收渔利。
王爷!青鸟从殿外冲入,与宁峨眉一起拦住阿不思。
徐凤年压力大减,剑势更厉!他指玄意境运转,剑光如月,直取阿不思咽喉!
噗——阿不思躲闪不及,被刺穿肩膀!
他咬牙,捂着伤口逃窜。
徐凤年没有追,他知道,今日只是试探。拜火教的真正目的,还在后面。
王爷,您没事吧?龟兹王走过来,脸上堆着笑,刚才...是误会。
徐凤年冷冷看着他:误会?你和拜火教密会的账,我记下了。
他转身对宁峨眉道:去把王宫翻个底朝天,我不信找不到证据。
宁峨眉领命而去……
徐凤年走到窗前,望着龟兹城的黄昏。
远处的沙漠泛着金光,风中传来驼铃声,还有...若有若无的梵唱。
王爷,姜妮从他身后走来,他们在念什么?
徐凤年转头,见她望着远处的佛塔,眼中带着疑惑:是《心经》。
《心经》?姜妮皱眉,可那声音...不像佛门中人。
徐凤年眯起眼。他听出来了,那梵唱中夹杂着魔音,像是在...引诱什么。
他拉起姜妮的手,我们去佛塔看看。
佛塔建在龟兹城的最高处,塔顶供奉着一尊金佛。
此刻,金佛前的蒲团上,跪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们,正在低声念诵。
那是谁?姜妮问。
徐凤年刚要开口,女子突然转身。她的面容清丽绝俗,眼中却带着几分迷茫:你们...是谁?
在下徐凤年,这是内子姜妮。徐凤年拱手,姑娘是?
女子摇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要念这部经。
徐凤年心中一动。他注意到女子的手腕上,有个淡青色的印记——是北凉王府的暗纹!
你是...北凉的人?他惊问。
女子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找到...他。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望向徐凤年:你是他吗?
徐凤年愣住。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但她的眼神,像极了...姜妮。
(第二卷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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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梵音惑心
龟兹佛塔,暮色四合。
白衣女子站在金佛前,口中仍在念诵着夹杂魔音的《心经》。
她的声音空灵,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执念。
姑娘,你到底是谁?徐凤年再次问道,目光落在她腕间的北凉暗纹上,可记得自己的名字?
女子停下念诵,茫然摇头:我...只记得有个声音在喊我。
阿月?姜妮轻声重复,心中莫名一颤。
徐凤年皱眉……
北凉王府中没有叫的人,但这个姓氏...他想起三年前在龙驹院,拓跋月曾说过,她的乳名是。
你认识拓跋月?他问。
女子点头:拓跋月...是姐姐。她说...要带我离开那个地方。
哪个地方?徐凤年追问。
女子突然痛苦地捂住头:我...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火...很多火...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眼中泛起黑气。
徐凤年连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凤年...救我...女子突然抓住他的手,他们...要杀我...
谁要杀你?徐凤年急问。
拜火教...他们说我...是魔种...女子的眼泪掉下来,姐姐...姐姐为了救我...被他们抓走了...
徐凤年心中剧震。拓跋月被拜火教抓了?这怎么可能!
姑娘,你冷静点。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你说的,是不是北莽的拓跋月公主?
女子点头:是...姐姐说...她是北莽的公主...可她...她只是想和我一起...看海...
徐凤年越听越心惊。拓跋月何时有个妹妹?他从未听说过。
但女子腕间的北凉暗纹,还有她对拓跋月的熟悉,绝不会错。
阿月,你跟我走。徐凤年拉起她的手,我帮你救姐姐。
真的?女子眼睛一亮,你...你认识姐姐?
认识。徐凤年点头,走吧。
姜妮走在他们身后,望着女子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像极了...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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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龟兹城百里外的沙漠,一座废弃的烽燧旁。
拓跋月被绑在一根木柱上,身上的华服已被撕得破碎,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她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倔强:阿月...你一定要逃出去...
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拓跋月抬头,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从沙丘后跑来,正是!
她挣脱了守卫的束缚,正朝烽燧跑来!
阿月!快走!拓跋月喊道,他们是拜火教的,不会放过你!
阿月跑到烽燧前,却被守卫拦住。拓跋月拼命挣扎,想要挣脱绳索:放了她!她只是个孩子!
公主,这是大护法的命令。守卫冷笑,魔种必须死!
阿月哭着扑向拓跋月:姐姐!
阿月!拓跋月心如刀绞,记住姐姐的话,一定要活下去!
她猛然咬舌,喷出一口血,染红了阿月的衣襟。
阿月愣住,拓跋月却趁机用血在地上画了个符——那是北凉的破阵符!
拓跋月大喊,往西边跑!那里有...有北凉的援军!
阿月哭着点头,转身就跑。守卫追上去,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剑光拦住!
守卫惊呼。
剑光散去,露出徐凤年的身影。他手持大凉龙雀剑,身后跟着宁峨眉和青鸟。
放开她。徐凤年冷声道。
守卫们对视一眼,竟纷纷放下武器:徐...徐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徐凤年问。
拜火教大护法...他说...要抓魔种...守卫结结巴巴。
徐凤年冷笑:回去告诉阿不思, (龟兹语:滚蛋)。
守卫们连滚爬爬地逃走。徐凤年走上前,割断拓跋月的绳索:没事吧?
拓跋月咳嗽几声,摇头:我没事...阿月呢?
她跑了。徐凤年指向西方,应该安全了。
拓跋月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找你。徐凤年道,听说你被拜火教抓了。
拓跋月苦笑:他们说我是魔种,要用来...献祭。
魔种?徐凤年挑眉,什么意思?
拓跋月摇头:我不知道...大护法说...我是上古魔神的后裔...只有我的血,才能唤醒魔神...
徐凤年心中一凛。这与他在玉门关听到的传说,竟不谋而合!
阿月呢?拓跋月突然问,她是不是...也是魔种?
徐凤年点头:她自称是你妹妹。
拓跋月愣住:妹妹?我没有妹妹...除非...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除非...是当年...那个孩子...
当年什么孩子?徐凤年追问。
拓跋月沉默片刻,摇头:没什么...我们先离开这里。
拜火教的人很快会追来。
徐凤年点头,扶着她上马。
一行人刚要离开,沙漠中突然传来驼铃声!
不好!拓跋月脸色一变,是拜火教的追兵!
徐凤年勒住马,望着远处的沙丘:有多少人?
至少...五十骑。拓跋月咬牙,他们骑的是...天狼卫的战马!
天狼卫!徐凤年瞳孔收缩。
那是拓跋弘的亲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夹马腹,往沙漠深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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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深处,月凉如水。
徐凤年一行躲在一处沙丘后,望着远处的火光。
拜火教的追兵正在四处搜索,篝火映出他们脸上的狞笑。
王爷,宁峨眉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
徐凤年点头。沙漠里无处可藏,他们迟早会被发现。
阿月呢?他问。
拓跋月摇头:我...我把她留在一个沙洞里了。
胡闹!徐凤年皱眉,你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太危险了!
我知道...拓跋月低下头,可我不能...不能让她和你一起冒险...
徐凤年叹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沙洞方向传来一声尖叫!
阿月!拓跋月脸色大变,不好!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沙洞,徐凤年紧随其后。
只见沙洞口,一个黑影正揪着阿月的头发,将她拖出来!
放开她!拓跋月扑过去,却被黑影一脚踹开!
黑影摘下头巾,竟是...谢观应!
谢观应!徐凤年大怒,挥剑斩向谢观应!
谢观应轻松避开,反手一掌拍在徐凤年胸口:徐凤年,你倒是阴魂不散!
阿月吓得哭了起来:姐姐...救我...
谢观应阴笑:这就是你说的妹妹?长得倒是像你。
他伸手去抓阿月的脸:正好,用她的血来献祭...
住手!拓跋月扑过来,挡在阿月面前,要杀就杀我!
谢观应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他掐住拓跋月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当年你父亲为了保住北莽,把你和我...当成祭品...现在,该还债了!
拓跋月窒息,脸色发紫,却仍在笑:阿月...快跑...
阿月哭着摇头,扑向谢观应:放开姐姐!
谢观应不耐烦地甩开拓跋月,一掌拍向阿月!
阿月被打飞出去,撞在沙丘上,昏死过去。
阿月!拓跋月挣扎着爬过去,抱住她。
谢观应走向徐凤年,眼中带着贪婪:徐凤年,把大凉龙雀剑交出来,我放你们走。
徐凤年握紧剑柄:做梦。
谢观应冷笑:那就...一起死吧!
他掏出一枚血红色的珠子,捏碎!血魂丹!
丹药化作黑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沙丘!
徐凤年只觉头晕目眩,体内的真气开始紊乱!
不好!他连忙运转大黄庭真气压制,却见谢观应已经冲向阿月!
不许碰她!徐凤年大喝,挥剑斩向谢观应!
谢观应回避,反手一剑刺向徐凤年肩膀!
徐凤年躲闪不及,被刺穿肩膀!
王爷!拓跋月惊呼。
徐凤年咬牙,反手扣住谢观应的手腕:你...找死!
他拼尽全力,将谢观应摔倒在地!大凉龙雀剑抵住他的咽喉:说!谁指使你来的?
谢观应狂笑:是...是魔神大人!他看中了阿月的魔种之血,要用来...唤醒魔神!
魔神?徐凤年皱眉,你是说梵天?
谢观应点头:没错!梵天大人即将苏醒,需要...最纯净的魔血!
徐凤年心中一凛。梵天苏醒?这比他想的更糟!
放开我!谢观应突然挣扎,魔神大人会...饶恕你的...
徐凤年眼神一厉,剑尖下压!
噗——谢观应的喉咙被刺穿,他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最终倒在血泊中。
徐凤年松开剑,走到阿月身边。她还在昏睡,脸上还挂着泪痕。
王爷...拓跋月虚弱地靠在他肩上,阿月...她是不是...真的魔种?
徐凤年摇头:不是。他望着阿月的脸,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姜妮。徐凤年轻声道,当年...姜妮的母亲,也是这样...温柔地看着她。
拓跋月愣住:姜妮...是你的妻子?
徐凤年点头:
他抱起阿月,将她交给拓跋月:带她离开这里。
去北凉,我会派人接应你们。
拓跋月接过阿月,眼中含泪:那你呢?
徐凤年望着远处的追兵,笑了笑:我去解决...最后的麻烦。
他转身走向沙丘,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拓跋月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阿月,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风卷起沙粒,掩盖了她的话。
而在沙丘的另一边,一个白衣身影静静地站着,望着徐凤年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徐凤年...她轻声道,你逃不掉的。
(第二卷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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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狼现世
永和六年,秋分。
北凉道,天狼山。
传说天狼山是上古天狼星的化身,山中藏有能沟通天地的天狼玉。
千百年来,无数江湖人士和修行者前来寻玉,却无一生还。
徐凤年站在天狼山顶,望着脚下的云海。
他身后站着姜妮、拓跋月、宁峨眉和青鸟,还有...阿月。
阿月已经醒了,她站在姜妮身边,怯生生地望着徐凤年,眼神中带着好奇。
王爷,宁峨眉皱眉,这地方...太邪门了。
徐凤年点头。
天狼山常年被黑雾笼罩,山风中带着腐臭的气味,连草木都枯萎了。
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谢观应临死前说,梵天的本体,就藏在天狼山的深处。
根据古籍记载,曹长卿翻着从西域带来的典籍,天狼玉需用至纯之血才能唤醒。
所谓至纯之血,要么是修行者的元婴,要么是...童女的初血。
阿月的身子微微一颤。拓跋月连忙抱住她:别怕。
徐凤年望着阿月,心中有了猜测:阿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月低头,小声道:我...我做噩梦的时候...会梦见...一个姐姐...她把我关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说要...用我的血...救她...
姐姐?徐凤年追问,是不是拓跋月?
阿月摇头:不是...那个姐姐...很漂亮...穿白色的衣服...她的眼睛...像月亮一样...
姜妮心中一紧。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做过类似的梦,梦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说要带她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王爷,李淳罡突然开口,这山里...有古怪。
他运转剑意,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他的脸色一变:下面...有东西!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黑雾涌出,凝聚成一个巨大的身影——鹿角蛇身,鳞甲如火,正是烛龙!
人类...又来打扰本尊清修?烛龙口吐人言,声如雷鸣。
徐凤年握紧剑柄:烛龙,我们要找的是天狼玉,不是与你为敌。
烛龙狂笑:天狼玉?那是本尊的内丹!你们休想拿走!
他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火柱!徐凤年挥剑格挡,剑身上泛起金光,勉强挡住火柱!
好强的火势!宁峨眉惊呼,这烛龙...比传说中还厉害!
烛龙狂笑:本尊修炼千年,岂是你们这些蝼蚁能敌的?
他尾巴一扫,山石崩裂!徐凤年等人被震得后退,阿月吓得哭了起来。
阿月!姜妮抱住她,别怕!
徐凤年望着烛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哪一招?姜妮问。
徐凤年没有回答,而是运转指玄意境,将大黄庭真气、三奇真气、佛门金光,尽数融合在一起!
他的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是...天人境?曹长卿惊呼,王爷突破了?
徐凤年摇头:不是。这是我...最后的手段。
他看向姜妮,眼中带着歉意:妮儿,对不起...又要让你担心了。
姜妮摇头,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挥剑斩向烛龙!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着...无尽的温柔。
剑光所过之处,烛龙的火势渐渐熄灭,黑雾也开始消散。
烛龙发出凄厉的惨叫:不...不可能...你怎么能...化解本尊的火焰?
徐凤年平静道:因为...我不想杀你。
烛龙愣住,随即狂笑:不想杀我?那你刚才的剑...是做什么的?
是...送别。徐凤年轻声道。
烛龙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成功了...徐凤年松了口气,却感到一阵虚弱。
王爷!姜妮扶住他,你怎么样?
徐凤年摇头:没事...只是消耗太大。
他看向山洞深处:天狼玉...应该就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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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洞内,漆黑一片。
徐凤年点燃火把,照亮前方的道路。
洞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壁画,画的都是...人与狼共舞的场景。
这些壁画...曹长卿仔细看着,记载的是上古时期,人与天狼一族的契约。
契约?徐凤年问。
是的。曹长卿点头,传说天狼一族曾是大地的守护者,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与人类签订了契约,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人类。
那后来呢?姜妮问。
曹长卿叹了口气:后来...人类背叛了契约,屠杀了天狼一族。
天狼玉,就是天狼一族最后的...遗物。
徐凤年心中一凛。难怪梵天要抢夺天狼玉,恐怕是想...借助天狼一族的力量,唤醒魔神。
他们走到洞穴深处,只见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水晶盒子。
盒子中,躺着一枚蓝色的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就是...天狼玉?阿月轻声道。
徐凤年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天狼玉,入手冰凉,却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王爷,宁峨眉突然道,小心!
他指着石台的四周。不知何时,石台上出现了无数黑色的符文,正缓缓蠕动!
是...封印!曹长卿惊呼,这是封印天狼玉的咒文!
徐凤年皱眉。他刚要放下天狼玉,却见符文突然暴涨,化作无数黑蛇,缠上了他的手臂!
徐凤年痛呼一声,天狼玉掉在地上。
黑蛇越来越多,将他团团围住!姜妮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黑蛇挡住!
王爷!姜妮急得哭了出来。
徐凤年运转真气,想要挣脱黑蛇,却无济于事。黑蛇中的力量,竟与他的真气相克!
没用的...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这是...魔神的诅咒。
徐凤年抬头,只见石台的阴影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裙的女子。
她的长相,与姜妮有七分相似,但眼神却冰冷如霜。
你是...谁?徐凤年皱眉。
女子冷笑:我是...魔神的使者。
她伸出手,指尖泛起黑气:把天狼玉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徐凤年握紧拳头:休想。
女子大笑: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她指尖的黑气化作一道利箭,射向徐凤年!
危急关头,阿月突然扑过来,挡在徐凤年面前!
噗——黑气穿透阿月的胸口,她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裙。
阿月!姜妮惊呼,扑过去抱住她。
阿月虚弱地笑了笑:姐姐...我...保护你了...
姜妮泪如雨下,阿月,你不会有事的!
徐凤年望着阿月,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心疼。
他知道,阿月不是拓跋月的妹妹,她...是姜妮的妹妹!
你...是谁?他问那个黑裙女子。
女子冷笑:我是...姜瑶。
姜瑶?徐凤年愕然,姜妮的妹妹?
姜妮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黑裙女子:瑶儿?你...你还活着?
姜瑶点头:是的...我被...拜火教抓了...他们用我...做实验...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姐姐...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阿月...
姜妮哭着摇头,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你和阿月...
阿月突然抓住姜妮的手:姐姐...别哭...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她的手垂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呼吸。
阿月!姜妮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徐凤年抱住她,心中充满了愤怒。他望着姜瑶,眼中杀意凛然:是你...害死了阿月!
姜瑶惨笑:是...又如何?魔神大人...会让我...复活的...
她的身上开始冒出黑气,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不好!曹长卿大喊,她要自爆!
徐凤年来不及多想,挥剑斩向姜瑶!
剑光闪过,姜瑶的身体化作点点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一枚黑色的戒指,落在地上。
徐凤年捡起戒指,只见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瑶儿爱姐姐。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王爷...宁峨眉轻声道,我们...该怎么办?
徐凤年望着地上的天狼玉,又看了看怀中哭泣的姜妮,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把天狼玉带走。他说,我们回北凉。
不管未来有多艰难,他都不会让...悲剧重演。
(第二卷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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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北凉烽火
永和六年,初冬。
北凉道,凉州城。
徐凤年一行刚回到北凉,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城门口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什么。
出什么事了?徐凤年问一个守城的士兵。
士兵行礼道:启禀王爷,三日前,北莽大军突然出现在边境,烧毁了我们的粮仓!
什么?徐凤年脸色一变,拓跋弘?
士兵摇头:不是拓跋弘陛下,是...是大皇子拓跋琛!
拓跋琛?徐凤年愕然。拓跋弘有三个儿子,长子拓跋琛,次子拓跋瑜,三子拓跋皓。
其中,长子拓跋琛最不受宠,一直被派往边疆驻守。
他怎么会突然...?
听说...是大皇子不甘心,联合了北莽的一些旧贵族,想要...夺位。
士兵压低声音,还有人说...他勾结了...西域的势力。
徐凤年心中一凛。拓跋琛勾结西域?难道...是拜火教?
王爷,宁峨眉皱眉,我们必须尽快回王府。
徐凤年点头。他有一种预感,北凉...要变天了。
回到王府,徐骁已经在等他了。
老将军的脸色很难看:凤年,出事了。
爹,怎么了?徐凤年问。
徐骁叹了口气:北莽大皇子拓跋琛,率十万大军压境。
他说...要清君侧,诛杀我这个...老匹夫!
什么?徐凤年大惊,拓跋琛疯了?
疯没疯不知道。徐骁冷笑,但他带来的军队里...有西域的骑兵。
西域骑兵!徐凤年心中一沉。看来,拜火教已经和拓跋琛勾结上了。
王爷,李淳罡晃着酒葫芦走来,要打架吗?老子手痒了。
徐凤年摇头: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我们需要...稳住北凉内部。
他召集了徐渭熊、袁左宗等心腹,商议对策。
拓跋琛带了五十万大军,而我们...只有三十万边军。徐渭熊忧心忡忡,兵力悬殊太大。
袁左宗沉吟道:但北凉的百姓和将士,都是忠于王爷的。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未必没有胜算。
徐凤年点头:没错。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团结将士。
他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同时,加强城防,严惩通敌者。
众人领命而去。徐凤年独自站在听潮亭中,望着远处的雪山,心中思绪万千。
王爷,姜妮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别太累了。
徐凤年接过茶,握住她的手:妮儿,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姜妮摇头,靠在他肩头: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她的眼中带着温柔和坚定,让徐凤年感到安心。
对了,姜妮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阿月的遗物。
徐凤年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玉佩,还有一封信。
信是阿月写的,字迹稚嫩,却充满了不舍:
姐姐,阿月要走了。但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做,要保护很多人。
阿月不能帮你了,但你要好好的,要幸福。
还有,替我...谢谢那个叫徐凤年的大哥哥,是他...保护了我们。
信的最后,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徐凤年拿着信,沉默了很久……
他知道,阿月的死,会成为他和姜妮心中永远的痛。
但他也会...带着这份痛,继续走下去。
王爷,曹长卿匆匆走来,北莽大军...已经到城下了!
徐凤年放下信,站起身:走,去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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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头,寒风凛冽。
拓跋琛站在城下,身穿金色铠甲,手持长枪,身边站着几个西域将领。
他望着城头上的徐凤年,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徐凤年!你终于肯出来了!
徐凤年冷笑:拓跋琛,你这般行径,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拓跋琛大笑,我才是北莽未来的皇帝!至于天谴...哈哈哈!
他一挥手:攻城!
十万大军如潮水般涌来!
北凉军沉着应对,弓箭手万箭齐发,滚木礌石不断落下,暂时挡住了敌军的攻势。
但拓跋琛显然有备而来。
他带来了西域的重弩和攻城车,城门很快就被撞开了!
不好!徐骁惊呼,城门破了!
徐凤年眼神一厉:结阵!
北凉军迅速组成防御阵型,与冲进城的北莽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保护王爷!宁峨眉率领亲卫,挡在徐凤年前面。
徐凤年挥舞着大凉龙雀剑,斩杀着冲上来的敌军。
他的剑法越来越凌厉,每一剑都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悲伤。
噗——他一剑刺穿了一个西域将领的胸口,那人临死前,竟用最后力气说了一句:魔神...大人...会...放过你...
魔神?徐凤年心中一凛。难道...拓跋琛的背后,真的是梵天?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北凉军伤亡惨重,但始终没有放弃。
徐凤年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的尸横遍野,心中充满了疲惫。
王爷,姜妮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粮,吃点东西吧。
徐凤年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却难以下咽。
我们...能守住吗?姜妮轻声问。
徐凤年望着她,点了点头:能。只要...我们还活着,北凉就不会亡。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巨响!一股恐怖的威压席卷而来!
不好!徐骁变色,是...是魔功!
只见城外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漩涡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
是...拜火教大长老!曹长卿惊呼,他怎么来了?
拜火教大长老冷笑:徐凤年,你的死期...到了!
他双手结印,黑色的能量从漩涡中涌出,化作无数黑蛇,扑向北凉军!
保护王爷!宁峨眉大喊,却被黑蛇缠住,重重摔在地上!
宁将军!徐凤年大惊,挥剑斩断黑蛇,冲到宁峨眉身边。
王爷...快走...宁峨眉咳出一口血,北凉...就交给你了...
徐凤年摇头,我不会走的!
拜火教大长老狂笑:没用的...你们...都要死!
他伸手一抓,黑色的能量化作一只巨手,抓向徐凤年!
徐凤年拼死抵挡,却被巨手压得喘不过气!
眼看就要被抓住,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
阿弥陀佛!明王踏空而来,拜火教妖人,休得猖狂!
佛光与黑气激烈碰撞!明王与拜火教大长老斗得难分难解!
快走!明王急道,我们撑不了多久!
徐凤年拉起姜妮,向城内撤退。拓跋琛见状,趁机下令:杀!杀了徐凤年!
北莽军蜂拥而上!徐凤年且战且退,护着姜妮突出重围。
当他跑到王府时,发现里面已经乱成一团。
徐渭熊和袁左宗正在组织家丁抵抗,但北莽军已经冲了进来!
王爷!徐渭熊见到他,大喜,您没事吧?
徐凤年摇头:爹呢?
老爷子...在城楼上!袁左宗焦急道,他不肯走!
徐凤年心中一紧,向城楼跑去。远远地,他看见徐骁独自站在城楼上,身边没有一个士兵。
他大喊,快下来!
徐骁转过身,脸上带着笑容:凤年,你来了。
爹,跟我走!徐凤年冲上城楼,北凉需要你!
徐骁摇头:不了。这是我的战场,我...要留在这里。
他望着城下的敌军,眼中充满了战意:当年,我带着三十万铁骑,打下这片江山。
今天...我也要用这把老骨头,守住它!
徐凤年急道,你不能死!
徐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能为北凉而死...我...很荣幸。
他转身,向城楼下走去!
徐凤年想要拦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凤年,记住...好好活着。徐骁的声音传来,照顾好...妮儿。
徐凤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城楼下,徐骁挥刀冲向敌群!他的刀法依旧凌厉,每一刀都带着...北凉铁骑的骄傲和不屈!
但终究是老了!
徐骁的身上很快就中了数刀,鲜血染红了战袍。他踉跄着,却依然没有倒下!
徐凤年冲下城楼,想要扶住他。
徐骁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远方:看...那是...我们的未来...
他的手垂了下去,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徐凤年抱着徐骁的身体,痛哭失声。
城楼上,响起了震天的哭喊声。北凉军的士气,瞬间崩溃了!
拓跋琛见状,狂笑:徐骁死了!北凉完了!
他下令:杀!一个不留!
北莽军蜂拥而上,屠杀着城内的百姓和士兵。
徐凤年抱着徐骁的尸体,望着眼前的惨状,眼中充满了绝望。
不...不...他喃喃道,北凉...不会完的...
他站起身,擦去眼泪,握紧了大凉龙雀剑。
拓跋琛...拜火教...梵天...他眼中杀意凛然,我徐凤年...与你们...势不两立!
(第二卷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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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血色婚礼
永和六年,腊月。
北凉道,姑臧城。
大雪纷飞,整个姑臧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城中央的王宫里,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拓跋琛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他的身旁,站着那个黑裙女子——姜瑶。
陛下,吉时已到。一个大臣躬身说道。
拓跋琛点头:宣...新娘上车。
姜瑶穿着红色的嫁衣,盖着红盖头,被两个宫女搀扶着,缓缓走上轿辇。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没有灵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繁琐的婚礼仪式正在进行着。城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姑臧城都吞噬。
而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徐凤年、姜妮、宁峨眉、青鸟等人正躲在那里,望着王宫的方向。
王爷,宁峨眉皱眉,拓跋琛这婚礼...太奇怪了。
徐凤年点头。姜瑶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她...是不是被控制了?姜妮轻声问。
徐凤年沉吟片刻:很有可能。是拜火教的...邪术。
那我们...要不要去救她?姜妮问。
徐凤年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拓跋琛肯定有所准备,我们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
他望着王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等婚礼结束,我们...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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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了。拓跋琛拉着姜瑶的手,走进了寝宫。
陛下,接下来...?一个大臣问道。
拓跋琛冷笑:接下来...当然是...洞房花烛夜。
他推开寝宫的门,走了进去。姜瑶跟在他身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寝宫内,布置得十分奢华。红烛高照,喜气洋洋。
拓跋琛坐在床边,看着姜瑶:脱衣服。
姜瑶没有动。拓跋琛皱眉,伸手去扯她的嫁衣:朕让你脱!
嘶——姜瑶的肩膀被扯破,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她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拓跋琛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姜瑶突然抬头,眼神变得狰狞:放开我!
她一把推开拓跋琛,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他的胸口!
拓跋琛惨叫一声,倒在床上。
姜瑶扔掉匕首,转身就跑。但寝宫的门已经被锁上,她绝望地拍打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来人!拓跋琛捂着胸口,大喊,快来人!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他们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惊呆了。
陛下!侍卫们冲上去,想要抓住姜瑶。
姜瑶却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手臂,将侍卫们推开。
她的力气变得异常大,侍卫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拦住她!拓跋琛痛苦地喊道,她...她被魔附身了!
侍卫们用长矛刺向姜瑶,却被她轻松躲开。
她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口中发出非人的嚎叫!
救命!拓跋琛滚落到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姜瑶一步步逼近他,眼中充满了怨毒: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
她举起手,指尖泛起黑气,抓向拓跋琛的脸!
就在这时,寝宫的窗户突然被打破!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阿瑶!黑影大喊,正是徐凤年!
他挥剑斩向侍卫,为姜瑶挡住了攻击。
凤年?姜瑶愣住,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是你...?
徐凤年点头:是我。我来...带你走。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姜瑶。但姜瑶却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走...我做了...很多坏事...
没关系。徐凤年柔声道,我会帮你。
他看向拓跋琛,眼中杀意凛然:拓跋琛,你的死期...到了!
拓跋琛挣扎着爬起来,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徐凤年...我跟你...拼了!
徐凤年冷笑,挥剑斩向拓跋琛!
噗——剑光闪过,拓跋琛的头颅滚落在地。
姜瑶望着拓跋琛的尸体,捂着嘴,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徐凤年扶住她:这不怪你。
他拉起姜瑶的手:我们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喊杀声!原来,拓跋琛的死讯已经传了出去,北凉军和北莽军又打了起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姜瑶惊慌地问。
徐凤年望着外面的混乱,沉声道: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带着姜瑶,从王宫的后门溜了出去。
宁峨眉和青鸟早已在外面等候,见到他们,连忙迎上来。
王爷,宁峨眉急道,北凉军顶不住了!拓跋弘...亲率大军...杀过来了!
什么?徐凤年脸色一变,拓跋弘?他不是应该在...?
不清楚。宁峨眉摇头,但现在...必须马上撤离!
徐凤年点头:去西域。那里...有我们的朋友。
一行人趁着混乱,悄悄离开了姑臧城,向西域方向赶去。
而在他们身后,姑臧城的大火,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第二卷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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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域归途
永和七年,正月。
西域,帕米尔高原。
徐凤年一行骑着马,行走在茫茫雪原上。
他们的身后,是望不到边际的雪山,眼前,是通往西域深处的道路。
姜瑶坐在马上,望着远方的天空,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她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也知道了...自己是被拜火教抓去,用来做魔神祭品的。
凤年,她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徐凤年转头,对她笑了笑:不用谢。你是姜妮的妹妹,我自然要救你。
姜妮坐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是啊,阿瑶,以后...我们一起回家。
阿瑶(她现在已经不再用这个名字)用力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
王爷,宁峨眉指着前方,前面就是...大昭寺了。
徐凤年抬头,望见远处的雪山脚下,有一座金色的寺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大昭寺...他喃喃道,活佛...应该就在那里。
他们加快了速度,向着大昭寺赶去。
大昭寺内,香火缭绕。徐凤年一行走进寺庙,见到了正在打坐的活佛。
施主,别来无恙?活佛睁开眼,目光平和。
徐凤年合十行礼:活佛,别来无恙。
他将姜瑶的事情告诉了活佛。
活佛听完,叹了口气:阿瑶姑娘...她是被魔种侵蚀了心智,如今魔种已除,她的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阿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多谢活佛。
活佛扶起她:不必谢我。是施主...救了你。
徐凤年又道:活佛,如今北凉有难,拓跋弘亲率大军压境,我们...该如何应对?
活佛微微一笑:施主不必担忧。北凉的气运,未尽。施主...乃天选之人,必有转机。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佛珠,递给徐凤年:这是...释迦牟尼佛的舍利子。
施主持此珠,可逢凶化吉。
徐凤年接过佛珠,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多谢活佛。
活佛点头:施主,西域的局势...也越来越复杂了。
拜火教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西域各国。施主...要多加小心。
徐凤年点头:我明白。
他起身告辞,带着众人离开了大昭寺。
走出寺庙,姜妮望着徐凤年手中的佛珠,轻声道:凤年,你...是不是要回北凉?
徐凤年点头:嗯。北凉需要我。
他看向远方,眼神坚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
姜妮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陪你。
阿瑶走在他们身后,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西域的风,依旧凛冽。但徐凤年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
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困难也很多。
但只要有...家人在身边,他就无所畏惧。
北凉的天狼,终将...再次翱翔。
(第二卷第八章完)
第九章 归雁衔霜
永和七年,二月。
西域的雪比北凉更早化尽,帕米尔高原的草甸泛出星星点点的绿意。
徐凤年一行沿着丝绸之路向东,马蹄踏过碎石路,扬起细碎的尘烟。
阿瑶骑在青骓马上,发间的银铃随着颠簸轻响,她望着前方徐凤年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活佛赠予的菩提子——自离开大昭寺后,她总爱攥着这枚温润的木珠,仿佛能从中汲取安宁。
阿瑶,姜妮忽然勒住青骓,转头对她笑,发什么呆呢?前面就是龟兹了,你不是说想吃那里的胡麻饼?
阿瑶耳尖泛红,慌忙把菩提子塞进袖中:没...没发呆。姜姐姐,我帮你牵马。
姜妮跳下马,把缰绳递给她。两人并肩走着,阿瑶忽然轻声道:姐姐,我能...抱抱你吗?
姜妮愣住,随即笑着把她搂进怀里。阿瑶把脸埋在她颈窝,轻声说:我在乱葬岗醒过来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姑娘。姜妮拍着她的背,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回家的么?
徐凤年在前头勒住马,回头看见这一幕,眼底浮起温柔的笑意。
他驱马上前,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诺,买的胡麻饼。
阿瑶眼睛一亮,接过饼咬了一口,脆香的面屑簌簌落在衣襟上:真的!和龟兹城卖的一样!
那当然。徐凤年笑道,我让宁峨眉专门绕去龟兹买的。
宁峨眉在马背上哼了声:王爷,您这架势,倒像是要把西域的点心铺子都搬回北凉。
那又如何?徐凤年挑眉,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众人皆笑。风卷着草香掠过,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银辉,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温暖。
谁也没注意到,前方路口的沙丘后,正有两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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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城,西市。
徐凤年一行刚进城,就察觉到不对劲。
往日热闹的市集今日冷冷清清,店铺半掩着门,街上行人脚步匆匆,眼神躲闪。
不对。宁峨眉皱眉,这架势...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徐凤年翻身下马,让青鸟去打探消息。
不多时,青鸟回来,脸色凝重:王爷,城中传言,说北莽的使者要来龟兹,要...要迎娶龟兹公主。
迎娶?姜妮惊讶,龟兹王不是刚把阿月许配给...?
阿月公主三年前就难产去世了。
曹长卿叹息,龟兹王一直没有再娶,如今突然要迎娶北莽公主...
北莽公主?徐凤年挑眉,拓跋弘的妹妹?
正是。青鸟点头,听说那公主生得极美,还带着十万两黄金的聘礼。
徐凤年眯起眼。拓跋弘这个时候送公主来龟兹,绝非巧合。
龟兹是西域的交通要道,若北莽能控制龟兹,便能切断北凉与西域的联系。
走,去王府。徐凤年翻身上马,见见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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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王宫,议政厅。
拓跋氏公主坐在主位右侧,一身华服,鬓边戴着东珠,确实生得明艳动人。
她身旁站着个灰袍老者,正是拜火教的二长老,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龟兹王拓跋德坐在主位上,脸上堆着笑:徐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徐凤年拱手:王上客气。听闻王上要迎娶北莽公主,特来道贺。
拓跋德干笑两声:这是...两国联姻的好事。
北莽与我龟兹世代交好,能结秦晋之好,乃天意。
徐凤年挑眉,不知这位公主的聘礼,可还满意?
拓跋德瞥了眼二长老,二长老会意,上前一步:徐王爷,我家公主带来的聘礼,除了十万两黄金,还有...三百车。
什么礼物?徐凤年追问。
二长老阴恻恻一笑:三百车...北凉人的头颅。
厅内瞬间死寂。拓跋德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挤出一丝笑:长老说笑了,哪有拿人头当聘礼的?
怎么没有?二长老从袖中掏出一卷名单,这是龟兹境内所有与北凉有来往的商人、官员名单,共三百二十七人。
我家公主说了,这些人不除,北凉的势力便要渗透进龟兹。
徐凤年接过名单,扫了两眼,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拓跋德幼子,拓跋弘文。
原来如此。他合上名单,王上这是...要拿自己儿子的头,去换北莽的公主?
拓跋德额角冒汗:徐王爷明鉴,本王也是...也是为了龟兹的安危...
安危?徐凤年冷笑,王上可知,这三百二十七人中,有一半是跟随我北凉军多年的老部下?
他突然提高声音:宁峨眉!
末将在!宁峨眉从门外闯入,手中提着个血淋淋的木匣。
打开。徐凤年道。
木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二十七颗人头,每个都用红绸包着,最上面一颗,赫然是拓跋弘文的!
这...拓跋德瘫坐在龙椅上,面如死灰。
二长老脸色大变:徐凤年!你...你竟敢杀我北莽的人!
杀的是勾结拜火教、出卖龟兹利益的叛徒。
徐凤年把名单拍在桌上,王上,您可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他转向宁峨眉:说说。
宁峨眉冷笑:这些人昨日还在酒楼里喝酒,说要里应外合,等北莽大军一到,就打开城门。
结果...他们的酒里被下了药,睡梦中就被割了脑袋。
拓跋德浑身发抖:不...不可能...我儿...我儿他...
您儿子昨夜还在和王爷的幼妹阿瑶公主谈诗作对。
徐凤年打断他,要不是阿瑶提前察觉不对,恐怕现在...已经是一颗人头了。
阿瑶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块胡麻饼:王上,阿瑶昨日确实见过拓跋公子,他说...说他很喜欢我送的龟兹绣帕。
拓跋德望着阿瑶,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头,终于老泪纵横:造孽啊...造孽啊...
徐凤年挥了挥手:来人,把二长老拿下。
两个亲卫冲上来,将二长老按倒在地。二长老疯狂挣扎:徐凤年!你敢动我?我哥哥是大长老!他会为我报仇的!
大长老?徐凤年挑眉,正好,一并拿下。
他转向拓跋德:王上,北莽的公主,您还要娶吗?
拓跋德猛地抬头:不...不娶了!本王这就去写休书!
不必。徐凤年摇头,北莽的公主,我会亲自送回姑臧。
顺便...告诉拓跋弘,他儿子的脑袋,在我这里。
拓跋德惊恐地看着他:徐王爷,您...您这是要挑起两国战事?
挑起战事的,从来不是我。徐凤年冷冷道,是那些...想把龟兹变成战场的人。
他转身对姜妮说:妮儿,带阿瑶去休息。
姜妮点头,扶着阿瑶离开。阿瑶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血,小声道:姐姐,我害怕...
别怕。姜妮握住她的手,有我们在。
徐凤年望着她们的背影,又看向拓跋德:王上,北凉的商队在龟兹的,一概放行。
但若再有勾结拜火教的,休怪我剑下无情。
拓跋德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徐凤年转身走出大殿,阳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片冷硬的轮廓。宁峨眉跟上来:王爷,接下来...?
回北凉。徐凤年翻身上马,拓跋弘不会善罢甘休,他送公主来龟兹,只是个开始。
他顿了顿,又道:去把李淳罡和曹长卿叫来,我有事要和他们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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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徐凤年在王府后园设宴。
李淳罡拎着酒葫芦晃进来,曹长卿则捧着一卷佛经。
老徐,听说你今日砍了三百多颗脑袋?李淳罡灌了口酒,痛快!
徐凤年摇头:不是痛快,是无奈。
他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叹道:北莽和拜火教勾结,是想通过龟兹控制西域。
可他们不知道,西域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曹长卿合上佛经:王爷,我在大昭寺时,活佛曾说,梵天的苏醒,与有关。
因果?徐凤年挑眉。
是的。曹长卿点头,活佛说,梵天本是上古善神,因众生恶念太重,才堕入魔道。
若能化解一段,或许能延缓他的苏醒。
李淳罡摸着下巴:那咱们北凉...有没有什么?
徐凤年沉默片刻,想起姜瑶的遭遇,想起拓跋德的无奈,想起那些被卷入战争的无辜百姓。他轻声道:
什么?
仇恨。徐凤年望着天边的晚霞,北凉与北莽的仇恨,已经延续了三代人。
这份仇恨,就是最好的。
曹长卿叹道:王爷的意思是...主动化解这段仇恨?
徐凤年摇头,仇恨无法化解,但可以...转移。
他看向李淳罡:前辈,您当年在华山斩尽天下高手,可有过后悔?
李淳罡一愣:后悔?老子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徐凤年笑了:若有一日,您发现那些该杀的人,其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李淳罡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为了争天下第一的名号,杀过多少无辜的剑客;想起自己被拓跋弘设计重伤,卧床三年的痛苦。
或许...你说得对。他最终道,仇恨就像一团火,烧得太旺,会伤了自己。
徐凤年点头:所以,我打算...去一趟北莽。
什么?李淳罡和曹长卿同时惊呼。
去见拓跋弘。徐凤年淡淡道,我要告诉他,北凉与北莽的战争,该停了。
你疯了?李淳罡瞪大眼睛,拓跋弘那小子,能信你?
信不信不重要。徐凤年摸了摸腰间的大凉龙雀剑,重要的是,让他知道...我徐凤年,有足够的实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曹长卿皱眉:王爷,此举太过冒险。北莽境内危机四伏,稍有不慎...
我知道。徐凤年打断他,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他站起身,望着院中的海棠树,那是姜妮亲手种下的。
如今海棠花开得正艳,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明日启程。他说,我去北莽,会会拓跋弘。
李淳罡和曹长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但他们知道,徐凤年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夜风渐起,吹落几片海棠花瓣。徐凤年望着远处的灯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再也无法回来。
但他更知道,若不去做,北凉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
(第二卷第九章完)
第十章 北漠孤烟
永和七年,三月。
徐凤年一行离开龟兹时,正值春寒料峭。
西域的风裹着沙粒,打在人脸上生疼。
他骑在青骓马上,望着身后渐远的龟兹城,手中紧攥着那枚活佛赠予的佛珠——自离开大昭寺后,这串珠子便再未离身,每遇危险时,总能泛起一丝温润的金光。
王爷,前方五十里是北莽的黑风口
宁峨眉策马靠近,那里是北莽与西域的必经之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徐凤年点头:拓跋弘定会在此设伏。
那...我们要不要绕路?青鸟问道。
绕路?徐凤年嗤笑一声,拓跋弘最擅长的就是算计人心。
若我们绕路,他反而会怀疑我们有诈;若光明正大走黑风口...
他望着远处的黑雾,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他才会觉得,自己算准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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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口,乱石嶙峋的山谷中,北莽的伏兵早已埋伏妥当。
三百弓弩手藏在崖后,五百重甲骑兵埋伏在谷口两侧,就连谷底的溪流中,都藏着浸了毒的渔网。
徐凤年...你终于来了。拓跋弘站在谷顶的巨石上,望着下方的小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身旁站着拜火教的大长老,手中握着血红色的令旗。
陛下好兴致。徐凤年的声音从谷底传来,不在姑臧享福,偏要来这苦寒之地。
话音未落,徐凤年已纵马冲入谷中!
青骓马四蹄翻飞,踩碎了溪流中的渔网,惊起一片毒蛇。
弓弩手刚要放箭,却见徐凤年反手甩出三枚流星锤,精准地砸断了三架弩机!
有埋伏!拓跋弘脸色一变。
早看出来了。徐凤年大笑,陛下以为,我会像那些蠢货一样,乖乖走进你的陷阱?
他纵马冲向谷口的重甲骑兵,大凉龙雀剑出鞘,剑光如虹!
剑气所过之处,重甲骑兵的盾牌纷纷碎裂,露出里面的血肉之躯!
保护陛下!大长老挥动令旗,放火箭!
数十支火箭破空而来,直取徐凤年!
他却丝毫不慌,反手抽出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然后将酒葫芦掷向空中!
叮——
酒葫芦与火箭相撞,爆出一团火光。
徐凤年借着这瞬间的遮挡,冲进了重甲骑兵的阵型!
他的剑法越来越快,每一剑都精准地刺中骑兵的关节,转眼间,已有数十人落马!
好快的剑!拓跋弘瞳孔收缩,比三年前...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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