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樱桃酱里的盛唐（1/2）

樱桃酱里的盛唐旧梦

林晚舀起一勺殷红的樱桃酱，浓稠的果浆顺着木勺边缘缓缓流下，在青瓷碗里晕开一圈诱人的红。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藕粉色的齐胸襦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鬓边金步摇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与案上陶瓮里“咕嘟”作响的果浆声，谱成了一曲古雅的韵律。

她的作坊藏在西安回坊深处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木质招牌上“晚香斋”三个隶书大字，是她照着唐代墓志上的字迹摹写的。推开那扇包浆厚重的木门，仿佛一步踏入了盛唐的西市食肆——墙角码着一排粗陶瓮，瓮身用朱漆写着“樱桃”“青梅”“紫苏”；窗棂下悬着几盏红灯笼，光线透过镂空的花纹，在地上映出摇曳的花影；案上摆着的青花盘，与唐代沉船里打捞的瓷片纹样竟有几分相似。

“还差最后一味蜜。”林晚喃喃自语，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土陶罐。罐口封着的桑皮纸已经有些泛黄，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一股浓郁的蜜香混合着时光的沉韵扑面而来。这蜜是她托人从甘肃蜂农那里收来的，据说那片花田的位置，正与唐代陇右道的蜜产区重合。

她将蜜缓缓倒入陶瓮，樱桃酱的颜色瞬间深了几分，咕嘟声也愈发欢快。炭火在铜炉里烧得正旺，映得她脸上泛起一层暖红。林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甜香里，有樱桃的酸，有蜂蜜的醇，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历史的厚重感。

这感觉，是她十年前在法门寺地宫文物展上第一次尝到的。那只出土的银质长柄勺里，还残留着唐代樱桃毕罗的果浆痕迹，考古学家根据食谱复原的点心，在她舌尖化开的瞬间，仿佛一道光劈开了时空的迷雾，让她看见了千年前长安西市的繁华：胡商的驼队停在食肆前，身着襦裙的侍女端着樱桃毕罗从后厨走出，银勺碰撞瓷盘的清脆声响，与丝路的驼铃、教坊的胡乐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盛唐独有的烟火气。

从那天起，林晚便一头扎进了唐代饮食的复原世界。她翻遍了《云仙杂记》《膳夫经手录》，对照着考古报告里的食材清单，一点点摸索着古人的烹饪智慧。为了复原樱桃毕罗的酱料，她试过二十几种樱桃，最终选定了陕西本地的“红灯”，只因它的酸度和甜度最接近史料记载；为了找到合适的陶瓮，她跑遍了铜川的耀州窑，最终在一位老匠人那里定制了一批粗陶瓮，形制参照的是唐代墓葬壁画里的石器。

“林老板，您的樱桃酱好了没？老食客等着尝鲜呢！”门外传来熟悉的吆喝声，是街口茶馆的王掌柜。

林晚笑着应道：“快了快了，王掌柜稍等片刻，给您留着最新鲜的一瓮。”

她将陶瓮从铜炉上移开，放在案上自然冷却。阳光照在酱色的果浆上，泛起一层细碎的金光，像极了法门寺地宫出土的那枚金筐宝钿珍珠装珰上的光芒。林晚拿起一支银勺，这是她仿照唐代银器复原的，勺柄上錾刻着缠枝莲纹，与她襦裙上的刺绣纹样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