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柏树春秋季(1/2)
百蔬春秋记
一、南瓜与窝瓜:南北同根的烟火
明万历年间的山东章丘,农户王老汉的菜窖里堆着圆滚滚的南瓜。橙黄的瓜皮上覆着白霜,切开时籽腔里淌着蜜似的汁水——这是他从南洋商人手里换来的种子,起初叫,因模样像北方的窝瓜,乡邻们便混着叫。
他娘,把那最大的番瓜蒸了。王老汉擦着锄头,灶房里很快飘出甜香。蒸软的南瓜用筷子一戳就透,拌上半勺盐,竟比窝瓜更绵密。他不知道这瓜富含果胶,只当是地里长的糖包子,能给劳作的家人添力气。
同一时期的江南,文人李日华在《味水轩日记》里写番瓜形如倭瓜,味甘赛蜜,蒸食最佳。他让仆人将南瓜籽晒干,说是炒食能驱虫,这与后来医书里南瓜籽含锌,可健脾胃的记载暗合。
到了清乾隆年间,南瓜已遍布南北。北方叫,用来炖排骨;南方称,常做甜汤。有次纪晓岚随乾隆南巡,见农户用南瓜煮粥,尝后笑道:此物看似粗笨,却藏着清甜,难怪能从南洋走到中原。他不知道,这跨越山海的蔬菜,正以不同的名字,滋养着相似的烟火。
二、胡萝卜与金笋:丝绸路上的琥珀
唐贞观年间的长安西市,胡商正掀开骆驼上的帆布,露出堆得像小山的黄萝卜。橙红的根须沾着西域的沙,切口处渗着乳白的汁——这就是刚传入中原的胡萝卜,因来自,又形似萝卜,便得了这名字。
药王孙思邈路过西市,买了几根回去。他让弟子削皮切丝,与羊肉同炖,说此菜性温,能补气血。那时的人叫它,赞其色如琥珀,质如笋。西域来的舞姬们常吃,说是能让眼睛亮,这与现代胡萝卜含胡萝卜素,可明目的道理不谋而合。
宋室南渡后,胡萝卜在江南扎了根。陆游在《剑南诗稿》里写菜把青青问药苗,金笋堆盘醉里销,说的就是用胡萝卜下酒。他晚年视力昏花,便常让老妻做胡萝卜粥,说是比地黄丸舒坦。
到了明代,胡萝卜已成寻常菜。北方用它腌咸菜,南方用它炒肉片。有次郑和下西洋,船员们带的胡萝卜干救了急——在缺菜的海上,这橙红的干货既能补充维生素,又能下饭,船员们说这是陆上带来的阳光。
三、芦笋与西兰花:洋蔬入华记
清道光年间的广州十三行,英国商馆的菜园里种着些。一种茎秆翠绿,顶着细密的鳞片,像缩小的芦苇;另一种花球紧实,绿得发黑,比菜花更精致——这就是芦笋和西兰花,随鸦片贸易一同登陆的西洋菜。
买办潘仕成是第一个尝鲜的中国人。他让厨子用芦笋炒虾仁,西兰花焯水后拌香油,尝后笑道:西洋菜虽怪,却清口。他不知道芦笋含钾高,西兰花富叶酸,只当是番邦的时鲜。
光绪年间,这些洋蔬菜走进了江南官场。张之洞在武昌任湖广总督时,常让厨娘做芦笋扒豆腐此物能清火气。有次他宴请英国领事,见对方用刀叉吃西兰花,便笑着用筷子夹起:你们的菜,我们的吃法,倒也合宜。
民国初年,上海的西餐馆里,芦笋配牛排、西兰花做沙拉已成标配。但寻常百姓仍叫它们龙须菜绿花菜,并琢磨出本土吃法:芦笋炒腊肉,西兰花炒香菇。就像那些穿西装戴瓜皮帽的先生,洋蔬也在华土里长出了新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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