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果光阴记(1/2)
百果光阴记
一、西瓜与哈密瓜:沙漠与中原的甜凉
北宋汴京的六月,州桥夜市的凉棚下,小贩正用铜刀剖开西瓜。翠绿色的瓜皮裂开,露出红沙瓤,籽黑得发亮,汁水顺着刀缝往下淌——这是刚从西域传来的,因性寒解热,被徽宗赐名。
翰林学士欧阳修买了半只,用银匙舀着吃,凉意顺着喉咙往下钻。他在《归田录》里写:契丹破回纥得此种,传入中土,暑月食之,沁人心脾。那时的西瓜还带着野性,皮厚瓤少,但在没有冰箱的年代,已是盛夏最金贵的凉品。
同一时期的西域,哈密国的王廷里,使者正捧着剖开的哈密瓜。橙黄的瓜肉像凝脂,甜香能飘出半里地,这是献给成吉思汗的贡品。蒙古骑兵西征时,常在腰间挂着哈密瓜干,说是渴了嚼一口,比马奶还润。
明清时,西瓜已遍布中原。北方用井水镇着吃,南方挖地窖藏着卖。而哈密瓜仍带着皇家气,直到乾隆年间,哈密王将瓜种献给朝廷,这种甜瓜之王才在京郊落户。有次纪晓岚随驾热河,见宫女用哈密瓜做冰酪,笑说:西瓜是百姓的凉,哈密瓜是皇家的甜,倒也各得其所。
二、菠萝与芒果:南洋来的金果
明万历年间的福建漳州港,海商从吕宋(菲律宾)带回一种。果皮像鱼鳞,果肉金黄,切开时流着蜜汁,吃起来又酸又甜——这就是菠萝,当时叫,因叶如凤尾,果似龙鳞得名。
巡抚庞尚鹏尝过后,让农人在漳州试种。菠萝喜湿热,在闽南长得极好,很快成了贡品。《闽书》里记:凤梨性热,能消食,酒后食之,醒神最快。那时的人不知道它含菠萝蛋白酶,只当是南洋的化食丹。
清乾隆年间,芒果跟着暹罗(泰国)使者来到广州。椭圆形的果子裹着黄皮,果肉软得像蜜,核大如枣。粤海关监督李永标将芒果献给乾隆,皇帝尝后嫌味过甜,却喜欢它的香气,便在御花园里种了几株。
到了民国,菠萝和芒果成了南方寻常果。广州的冰室用菠萝做沙冰,厦门的罐头厂将芒果装罐,说是能存半年不坏。有次郁达夫在厦门吃菠萝蜜饯,写下南洋金果落闽中,甜过荔枝酸过橙,字里行间都是热带的气息。
三、罐头与果酱:时光里的甜
清同治年间的上海,洋行的仓库里堆着铁皮罐头。有杏罐头、桃罐头、葡萄罐头,都是从欧洲运来的,标签上印着看不懂的洋文。买办们打开一罐杏罐头,黄澄澄的果肉泡在糖水里,甜得发腻,却比新鲜杏子耐存——这是最早进入中国的水果罐头。
光绪年间,中国有了自己的罐头厂。烟台的用本地杏子做罐头,广州的广茂香腌桃子,说是能存一整年,远航海员都爱带。甲午海战前,北洋水师的军船上,罐头成了士兵们的重要补给,有老兵回忆:在船上吃口桃罐头,比见着陆地还亲。
民国时,果酱走进了寻常人家。上海的主妇们用草莓熬酱,抹在面包上吃;北平的洋行出售橘子酱,说是西洋人的佐餐宝。冰心在《寄小读者》里写:母亲做的草莓酱,装在玻璃罐里,红得像宝石,配着烤馒头吃,是最好的早餐。
这些能对抗时光的甜,在战乱年代更显珍贵。抗战时,红十字会将罐头和果酱送到前线,伤兵们说:吃口桃罐头,像尝到了家乡的味道。原来,能被封存的不只是滋味,还有对安稳日子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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