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沙下菊谱(1/2)

李轩株初于撒哈拉地下三十米之实验舱,见那株变异之杭白菊时,其根须如银色之网,紧攥一块风干之骆驼骨。培养皿恒温系统示四十二摄氏度,远超杭白菊适生之温,然此株菊花花瓣仍保半透明之白,唯边缘泛奇异焦糖之色——恰似为沙漠烈日所吻。

“第117代‘漠白’,”助手阿依莎之全息投影于培养架畔闪烁,其 hijab(头巾)上绣有沙漠玫瑰之纹,“根系含盐量耐受度升至百分之十七,较上一代增三个百分点。”

李轩株摘下防护手套,指尖悬于花瓣上方三厘米处。实验舱循环系统携硫磺味之干燥气流,拂得花瓣微微颤动。他忆起三年前自杭州携来之初代杭白菊种子,彼时于湿润雾气中舒展之嫩芽,至沙漠地下舱,三日便蔫作褐色细线。而如今,此等经基因编辑之“漠白”,正以带锯齿之叶片,于模拟沙尘暴之气流中划出坚韧弧线。

实验舱穹顶为一大块聚光玻璃,能将沙漠地表强光化为柔和漫射光。此时,不同品种菊花于分层培养架上姿态各异:独本菊单茎于低重力模拟区生长格外笔直,花盘却较地球品种小一半;悬崖菊枝条弃下垂之本能,反如蛇般螺旋向上,欲触更高处光源;最令人称奇者,乃那株滁菊,淡紫色花瓣中沉淀细密结晶,阿依莎言此为其自泌之盐粒——乃将体内多余盐分排出体外之生存智慧。

“当为‘漠白’做食用测试矣。”李轩株向控制面板言,指尖划过屏幕上之菊花图谱。此乃其以祖父所遗《菊谱》为蓝本绘制,每页皆标注不同品种特性:杭白菊宜泡茶,贡菊可煲汤,胎菊香气最烈……此等江南茶桌之常识,至撒哈拉地下,皆成关乎生存之参数。

一、菊花茶之辐射滤镜

哈桑之辐射病复发。此负责地表设备检修之工程师,脖颈皮肤泛起连片红斑,似晒干之血迹。医疗舱检测仪示,其体内自由基含量超标,此乃长期暴露于沙漠强紫外线与宇宙射线双重辐射之果。

“试此。”李轩株端陶杯入内,杯沿尚沾细碎白色花瓣。此乃以“漠白”干花冲泡之茶,茶汤于地下舱人造光下泛淡金色,杯壁凝结水珠中,可见悬浮纳米级黄酮颗粒——此为基因编辑之成效,令杭白菊抗氧化成分提升五倍。

哈桑捏杯耳之手指颤抖。他犹记首次饮菊花茶之景,那是十年前于开罗之中国文化中心,身着旗袍之女士称此花能“败火”。彼时其仅觉味道清苦,不似薄荷茶有热烈香气,却未料十年后,此来自东方之植物竟成沙漠救命之药。

“慢饮,加了椰枣蜜。”李轩株见他一饮而尽,急忙递上一小罐深色之蜜。此乃以沙漠椰枣与“漠白”花瓣共发酵而成,于恒温三十八摄氏度之境,蜜中果糖分子与菊花多酚形成稳定螯合物,可使抗氧化成分于体内留存更久。

哈桑喉结滚动,忽剧烈咳嗽。咳出之痰带血丝,然其眼神稍亮:“此茶……有阳光之味。”

李轩株调出其生理数据,自由基清除率正缓缓上升。他忆起祖父所言,杭白菊泡茶当取山泉水,于砂锅中慢煮,“火大不得,需如哺婴般耐心”。如今,此于沙漠地下以循环水冲泡之菊花,虽少山泉水之甘冽,却多一层对抗辐射之铠甲。

是夜,哈桑红斑渐消。李轩株于日志书曰:“‘漠白’之价值,或不在能于沙漠开花,而在能将沙漠烈阳,酿成温润茶汤。”

二、菊花糕之水痕

阿依莎之妹阿米娜至地下舱时,恰逢沙尘暴封死地表入口。此十二岁女孩背一破旧帆布包,内装半袋发霉麦粒——其来投奔姐姐,彼等村庄于三月干旱中彻底消逝。

“尝尝这个。”李轩株置一块透明糕点于其前,内嵌细碎白色花瓣。此乃以“漠白”花瓣磨粉,混以沙漠植物提取之胶质制成之菊花糕,于缺水环境下,每块糕含水量精确控于百分之十七,既保口感,又不浪费珍贵水资源。

阿米娜手指于糕点边缘划动,透明糕体中,菊花瓣似被冻住之雪。她不敢下口,于村中时,仅婚礼上可食带糖之物,且皆以珍贵饮用水制成。“此物……无需多用些水乎?”

“汝看。”李轩株打开培养舱侧门,内有“漠白”根系标本。那些白色须根于蓝色营养液中舒展,根毛布满细小绒毛,能自空气中吸收凝结水。“此花甚懂事,自能觅水而饮,故以其做之糕点,亦具‘省水’之能。”

阿米娜小心翼翼咬一小口,清甜之味于舌尖绽裂,带若有若无之苦味,似雨后沙漠清晨。她忽忆母亲在世时,以仙人掌果制之果酱,亦是此般甜中带涩,“妈妈说,带些苦之甜,方记得牢”。

李轩株见她将整块糕食尽,嘴角沾着白色粉末。他忽念及自己之女,去年视频时,其举超市所购菊花糕,称上面菊花图案似小太阳。“待出去后,吾教汝做菊花糕。”他轻声道,“以沙漠仙人掌汁代水,花瓣便用吾等所种之‘漠白’。”

阿米娜眼亮,于糕点透明表面,见自己模糊倒影,仿若于水洼中见天空。是日午后,彼等于实验舱角落辟一小处,让阿米娜以食用色素于未凝固菊花糕上作画——其绘诸多下雨之景,雨滴中皆嵌小小菊花。

三、胎菊蜜饯之时空胶囊

当储备舱水循环系统骤报警时,地下舱众人皆知,最可怖之事终至。检修报告称,过滤膜为沙砾击穿,剩余饮用水仅够维持七日——而最近补给站在八百公里外,此刻正被沙尘暴围困。

“启动应急方案b。”李轩株之声于广播回荡,“众人至中央大厅集合,领取脱水口粮。”

所谓脱水口粮,实则以胎菊与沙漠蝗虫共制之蜜饯。那些未绽之“漠白”花蕾,经高温迅速脱水,与蝗虫粉混合后以椰枣蜜腌制,每颗蜜饯热量相当于三百克压缩饼干,而含水量仅百分之五。此乃李轩株团队之“末日储备”,原以为永无用处。

哈桑捏着颗深褐色蜜饯,胎菊花蕾于内如蜷缩小虫。他忽笑曰:“真未料,吾会食虫与花所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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