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淮南王府的素珍(1/2)

一、淮南王府的素珍

汉武帝元狩元年的冬月,淮南王府的庖厨在豆浆锅前驻足。煮沸的豆浆表面凝结着层薄如蝉翼的油皮,用竹箸轻轻挑起时,竟能拉出半尺长的透亮薄膜,落在竹匾上像极了凝固的月光。他将这层油皮卷成筒状,在炭火上烘干,竹匾里便多了些琥珀色的条状物,轻得能被炉烟托起。

那年冬天,淮南王刘安潜心炼丹,常因久坐思索而头晕健忘,手指握笔时总微微颤抖。庖厨看着竹匾里的干油皮,忽然想起《淮南子》里大豆为膏的记载——豆浆的精华凝结之物,或许能滋养心神。他将油皮泡发后与菌菇同炖,盛在玉碗里呈给王爷。刘安舀起一勺的瞬间,油皮在汤里舒展如流云,嚼在口中竟有肉的韧劲。连吃半月后,他夜里伏案着书时,健忘的毛病轻了些,能连贯记下弟子们的议论,指尖在竹简上滑动的轨迹,比往常更流畅了。

开春后,王府的作坊开始批量制作这种油皮。工匠们发现,豆浆煮沸时的火候最是关键,文火慢熬才能结出最厚实的油皮,像极了治学需沉潜方能有所得。汉武帝派来的使者见这素物竟有肉味,便带回长安献给武帝。据说后来甘泉宫的御膳房里,腐竹与熊掌分案而置,专供年迈的宗室——那些记忆力衰退的老臣,吃了用腐竹炖的汤,思路比只吃荤腥的更清晰,朝堂上应答时也少了些滞涩。

陶瓮里的腐竹在阴凉处风干时,庖厨总爱往里面撒些花椒。琥珀色的条状物裹着麻香,在干燥的空气里渐渐收紧,像浸了油的玉簪。他看着这些轻盈的素物,忽然觉得这腐竹像极了道家的风骨,看似清淡却藏着天地的精华,把黄豆的滋养都凝进了透亮的肌理里。

二、洛阳僧舍的素斋

北魏太和十七年的腊八,洛阳永宁寺的僧舍里飘着豆香。僧人将腐竹与木耳同煮,陶钵里的素汤泛着油光,腐竹在热气里翻滚如浅褐的玉,与远处石窟的佛像轮廓相映成趣。年过七旬的老僧握着木勺的手稳如磐石,他年轻时曾随法显西行,归来后总因旅途劳顿而健忘,吃了三年腐竹素斋,竟能在佛前背诵整部《心经》,念珠在指间滑动的速度,比壮年僧人更匀净。

那年冬天来得格外冷,石窟的工匠们总在凿石时失手,说是夜里常做噩梦,记性差得连凿子都握不稳。老僧让厨僧多做些腐竹给工匠们送去,泡发的腐竹在沸水里舒展时,像极了石窟壁画上的飘带。一个来自平城的石匠说,吃了腐竹炖菜后,握着凿子的手不抖了,能准确刻出佛像的衣纹,那些记不住的佛经句子,竟也能顺口念出,凿子敲击石头的声响里,混着咀嚼腐竹的轻响。

入夏后,僧舍的菜园种满了黄豆,豆浆坊的蒸汽整日缭绕。监寺的老僧说,腐竹是大豆之精澄心明目,比荤腥更合修行之道。有个刚出家的沙弥总记不住经文,老僧便让他每日帮忙挑豆浆、揭油皮,说这过程能磨练心性。半年后,沙弥不仅能背诵《金刚经》,连揭油皮的手法都成了寺里一绝——他说揭油皮时需心无旁骛,就像记经文要专注,二者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汴京瓦舍的素串

政和六年的重阳,汴京的州桥瓦舍里飘着卤香。小贩的竹架上挂满了卤腐竹,深褐色的条状物浸在琥珀色的卤汁里,用竹签串起时,在秋风里晃出细碎的油光。穿绿袍的小吏攥着几串腐竹,边走边嚼,咸香的滋味里带着豆的醇厚,他近来总因批阅公文而头晕,同僚说这瓦舍的卤腐竹能醒神健脑。

这腐竹得用陈卤泡三日才够味。小贩往竹架上添着新串,卤水溅在青石板上,晕出深褐的痕迹。小吏认得这素物——去年出使辽国时,燕京的素食馆曾用招待,那卤香的腐竹嚼起来比肉干更有韧劲,连日赶路的疲惫竟消了些,记路的本事也强了,能在陌生的街巷里找到回驿馆的路。他咬下最后一口腐竹,忽然觉得太阳穴的胀痛轻了些,公文里那些绕口的法条,仿佛在舌尖的卤香里变得清晰起来。

瓦舍的作坊里,大缸里的豆浆正冒着热气。工匠们用竹箸不停地挑起油皮,晾晒在竹竿上像挂了些浅褐的绸带。掌柜的看着这些渐渐风干的腐竹,忽然想起父亲说的话:腐竹是豆浆的魂,就像文字是文章的魂,得熬得久才能有筋骨。有个在书坊刻书的老匠人,晚年得了健忘症,连常用的字都记不清,吃了半年瓦舍的卤腐竹后,竟能准确刻出《论语》里的生僻字,刻刀在木板上滑动的轨迹,比壮年时更稳。

四、扬州盐商的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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