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律师张伟(1/2)

空气里还弥漫着机油、铁锈和陈默伤口消毒水混杂的刺鼻气味。昏暗的修理厂前厅,一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管滋啦作响,光线明明灭灭,照在几张疲惫而震惊的脸上。

移动硬盘连接着一台从修理厂杂物堆里翻出来的、勉强能开机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份名为“货物清单”的核心文件已经被打开。没有想象中血腥暴力的照片或视频,只有一张设计堪称“专业”的excel表格,但正是这份冰冷、详尽、充满商业术语的“清单”,让在场除了陈默(他依旧保持警惕监视着窗外)之外的所有人,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和翻涌的怒火。

表格分门别类,列清晰:

【货物编号】- 不是名字,是编号。从cj-001到最新的cj-083。

【类型\/品级】- “a级(年轻女性,16-25,相貌出众,无不良记录)”、“b级(男性青壮年,18-30,体格健壮)”、“c级(特殊需求\/器官匹配)”、“残次品(已处理)”。

【来源地】- 大多是江城市及周边县市,也有少数标注为“外省流入”。

【入库时间】- 精确到年月日。

【状态】- “在库”、“已预定”、“运输中(+目的地代号)”、“已交付(+客户代号)”、“损耗(+处理方式)”。

【预估价值(单位:万元)】- 从几十万到数百万不等。“c级”和“特殊需求”的价值尤其惊人。

【客户评价\/备注】- 简短而令人作呕。“温顺,需进一步培训”、“反抗意识强,已注射镇静剂”、“左肾匹配成功,待采”、“客户要求金发,已安排染色”……

一条条记录,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切割着人的道德底线。那些编号背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男有女,有少年有青年,他们被像货物一样分类、定价、交易,备注里轻描淡写的“处理”、“损耗”,很可能就意味着生命的消逝。

陆尘的手指停在滚动条上,微微发抖。他看到了一个编号:cj-027。备注里有一行小字:“江城大学失踪案关联,需谨慎处理”。虽然没有直接名字,但时间和特征,与苏予初一直在寻找的李小雨高度吻合。状态栏显示:“已预定。目的地:‘海岛’。”

“海岛……”苏予初的声音干涩嘶哑,她死死盯着那个词,眼眶通红,但强行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是他们的一个中转点?还是最终的目的地?”

“继续往下翻,看最新的和‘已交付’的,找规律,找客户信息,找运输渠道!”陆尘强迫自己从愤怒中抽离,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分析。

两个林琳已经开始操作。原版林琳负责快速筛选和提取关键字段,尝试进行数据透视分析。新林琳则更关注文件的元数据和可能的隐藏信息,试图找出这份电子清单的创建者、修改者线索,或者与其他系统的关联痕迹。

张伟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脸色比所有人都要苍白。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镜片很厚的眼镜,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有些磨损的旧西装下摆。作为律师,他见过各种卷宗和罪恶,但如此系统化、商业化的人口贩卖记录,还是冲击得他有些眩晕。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那份冷漠的“专业感”,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犯罪团伙能做到的。

“找到了一个疑似内部通讯录的压缩包附件……”新林琳忽然说,她破解了一个嵌套在清单文件里的隐藏链接,下载下来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正在尝试用破解主文件时获得的一些密钥片段进行解压。

“运输记录,大部分通过‘兴旺拆解厂’进行中转和‘包装’。”原版林琳也汇报道,“有几次大宗‘货物’转移,动用了冷藏车,目的地模糊,写着‘港口’或‘特定坐标’。还有……有几条记录显示,‘损耗’的‘货物’,会在拆解厂进行‘最终处理’,备注是‘资源回收’。”

资源回收?众人心中都升起一股恶寒。

“客户信息呢?有没有直接指向赵天豪或者‘公会’高层的?”陆尘追问。

“客户都是代号,很隐蔽。‘秃鹫’、‘银狐’、‘远航者’、‘收藏家’……付款方式多样,有加密货币,有海外离岸账户,也有境内通过复杂壳公司洗白的资金流。”原版林琳调出几张资金流向图,线条错综复杂,看得人眼花缭乱,“直接指向赵天豪的证据……没有。至少这份清单里没有。他把自己藏得很深。”

“但我们有刀疤刘,有刘大富,有这份清单的来源——那个加密邮箱,理论上可以追溯到‘公会’的技术支持。”苏予初燃起一丝希望,“这些都是间接但有力的证据链!”

一直沉默看着屏幕,眉头紧锁的张伟,这时终于再次扶了扶眼镜,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让前厅瞬间安静下来。

“证据链……很脆弱,甚至可以说,几乎无法在现行法律框架下,直接作为给赵天豪定罪的证据。”

“什么?”陆尘猛地扭头看向他。

张伟似乎有些不适应成为焦点,下意识地又想扶眼镜,但手在半空停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显得专业和镇定:“我是说,从纯法律证据角度,我们目前掌握的这些东西,要扳倒赵天豪,尤其是涉及人口贩卖这种重罪,难度极大,漏洞太多。”

他走到电脑前,用手指着屏幕,条分缕析,语速因为专注而加快:

“第一,证据来源非法。这份清单,还有之前的邮箱数据,是通过黑客手段入侵获取的。在法庭上,辩护律师会第一时间质疑证据的合法性,主张‘毒树之果’理论。除非我们能证明这些数据是‘偶然获得’或者通过其他合法途径‘印证’,否则很可能被排除。”

“第二,证据关联性弱。清单本身没有赵天豪的任何签名、指纹、dna或直接指示。客户是代号,资金流向复杂,最终能否追溯到赵天豪控制的账户,需要极其庞大和专业的金融侦查,这超出了我们的能力,也未必能得到官方机构的全力配合——尤其是在赵天豪可能还有保护伞的情况下。刀疤刘、刘大富的口供?他们本身就是罪犯,证词证明力有限,而且随时可能翻供,或者被灭口。”

“第三,核心证据‘清单’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存疑。这是一份电子文档,对方完全可以声称这是伪造的、拼接的,或者是我们为了诬陷而制作的。我们需要能证明这份清单原始性、未被篡改的技术鉴定,以及它如何与赵天豪的犯罪组织产生必然联系的旁证。”

“第四,即便部分证据被采纳,定罪尺度问题。人口贩卖、故意杀人(如果有‘损耗’证据),这些罪名极重。但法庭讲求确凿证据和排除合理怀疑。我们现在更多是‘线索’和‘高度嫌疑’,距离‘铁证如山’还有很长的距离。赵天豪完全可以推出几个替罪羊,自己逍遥法外。”

“第五,也是最危险的,”张伟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众人,“我们自己在做什么?非法入侵、非法拘禁(刀疤刘)、暴力对抗(今晚)、非法持有敏感数据……如果走正规法律程序,我们自己可能先因为一系列罪名被送进去。赵天豪的律师团完全可以反咬一口,把我们打成‘利用网络犯罪手段诬陷合法商人的暴徒’。”

一番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刚刚因为获得清单而升起的热切。

陆尘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他光想着拿到证据就能审判赵天豪,却忽略了现实世界法律程序的复杂和残酷。张伟说的每一条,都直指要害。

“那……按你的意思,我们这清单白拿了?差点把命搭上,就换来个‘没用’?”原版林琳有些不服气地嘟囔。

“不是没用。”张伟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恰恰相反,这份清单,还有我们之前掌握的所有东西,价值巨大!但它们不是直接扔给法院的‘炸弹’,而是我们手里的‘地图’和‘筹码’!”

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似乎找回了在法庭上辩论的感觉:“地图,是指引我们找到真正铁证的方向。清单里提到了‘兴旺拆解厂’、‘港口’、‘海岛’、‘冷藏车’、特定客户代号、资金流向模式……这些都是我们可以继续深挖的线索!比我们之前像无头苍蝇乱撞强太多了!”

“筹码,是指我们可以利用这些信息,进行战略威慑、分化瓦解,或者与某些势力进行交易、合作。比如,清单里可能涉及一些有头有脸的‘客户’,这些人未必愿意事情曝光;比如,‘公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再比如,我们可以用部分不涉及核心受害者的信息,去换取官方某些有正义感的力量的有限度支持或默许……”

他看着陆尘:“‘判官’的审判,不一定非要在法庭上完成。但我们必须清楚,我们走的每一步,在法律上处于什么位置,风险有多大,以及……如何规避最大的法律风险,让正义以可能的方式实现。”

陆尘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把问题想简单了。以为有了系统,有了证据,就能像爽文主角一样一路平推。但现实是,赵天豪和他的“公会”是一个盘根错节、拥有强大防御(包括法律防御)的黑暗怪物。要扳倒它,需要力量,需要智慧,需要策略,也需要……懂规则的人。

“张律师,”陆尘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向这位看起来有些落魄,但此刻眼神熠熠生辉的中年律师,“你愿意正式加入我们吗?做‘判官联盟’的法律顾问,负责评估我们所有行动的法律风险,规划可能的‘合法’或‘灰色’进攻路径,并且在必要的时候,为我们提供法律上的保护和辩护。待遇……可能暂时很微薄,而且风险极高。”

张伟没有立刻回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西装袖口,又抬头看了看屏幕上那份罪恶的清单,最后目光扫过眼前这群伤痕累累、眼神却依旧燃烧着火焰的“亡命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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