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原始育种(2/2)

阿木猛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会被点名分配如此重要的任务,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双手紧张地揪着打了补丁的衣角。

谢知衡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递过去几个简陋的本子和几支铅笔:“别怕,一开始我教你。我们要记下每一株被选中的稻子在哪块田、哪个位置,它有多高,穗子有多大,大概有多少粒,抗不抗倒伏,有没有生病生虫……这些数字,就是我们以后培育好种子的眼睛。”

她还挑选了另外两个读过初中的男知青、一个读过高中的女知青和一位本地读过几年小学、家境贫寒未能继续升学的小伙子。

一个小型的、充满乡土气息的“育种小组”就此成立。

接下来的日子,谢知衡的身影更多地出现在田间地头。她挽起裤腿,和小岩他们一起,在齐膝深的水稻田里,一垄一垄地仔细查看。阳光灼热,水汽蒸腾,蚂蟥悄无声息地附着在皮肤上,但她恍若未觉。

“看这一株,”她指着其中一丛稻禾,耐心地讲解,“茎秆粗壮,基部尤其扎实,这叫‘杆壁厚’,是抗倒伏的关键性状。再看它的穗子,虽然不算特别长,但分支多,着粒密,这是高产的基础。小岩,绑上红布条,编号甲字田,第七行,第三株。”

“是!谢同志!”小岩响亮地应着,动作利落地将一小条鲜艳的红布系在稻秆上,同时在手里的田格本上歪歪扭扭地记下位置。

另一边,在临时充作办公室和实验室的队部一间偏房里,阿木则伏在破旧的木桌上,对照着哥哥和其他人送回来的标记信息,在谢知衡绘制的田块示意图上,用极细的铅笔,小心翼翼地标注上一个又一个红点。

谢知衡教她识图,教她使用简单的尺规测量田块面积和株距行距,教她将观察到的性状转化为具体的数字和符号。

起初,阿木很紧张,铅笔在她小小的手里显得格外沉重,字写得歪歪扭扭,生怕写错一个数字。

谢知衡从不催促,只是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示范,用平静耐心的语调说:“慢一点,没关系。数据记录最重要的是准确,就像我们做实验,错了一个数,后面的可能全错了。”

阿木仰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皂角、泥土和一种说不清的、类似草药和纸张的清冽气息,心里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下来。

她开始一点点模仿谢知衡的字迹,模仿她记录数据时一丝不苟的格式。

她沉默地、贪婪地吸收着谢知衡传授的一切,将那些数字、图表和原理,连同谢知衡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一起刻印在心里。

谢知衡知道,知识只有在流动和应用中才能焕发生命力。她不仅教他们具体的育种知识和记录方法,也会在闲暇时,给他们讲一些基础的生物学常识,讲植物如何吸收阳光、空气和水合成养分,讲微生物如何在土壤中分解有机物变成肥料,讲生物多样性对于生态系统稳定的重要性。

小岩从一开始单纯觉得“跟着谢同志干活有劲、有意思”,渐渐开始主动思考,会提出“为什么这块田的稻子普遍比旁边那块壮实?”“我们能不能自己弄点更好的肥料,专门喂这些英雄稻子?”之类的问题。而阿木,则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她。

育种工作刚步入正轨,另一个制约芒卡坝发展的瓶颈——交通,便迫切地摆在了谢知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