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2/2)
外头的雨声突然小了,像是这句话安抚了夜色。
尘妤走到他身旁,轻轻靠在他肩上。
宁凡抬起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温暖,像是多年寒冬后的第一缕日光。
偏殿里的灯跳了跳,忽然稳了下来。
宁凡轻声道:
“尘妤,我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事,不是查案,不是弭乱,不是定策。”
尘妤抬眼:“那是什么?”
宁凡看着她,眼底平静似水,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是愿意和你一起……走到如今。”
尘妤怔住,眼珠轻轻一震。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多过去的片段:
少年宁凡颈上溅血的雨夜;
夺嫡时他握着冰冷长剑的颤;
登基前他回望宫门的孤背。
那些沉痛与阴影,都在此刻变成一句温柔的承诺。
尘妤轻轻握住他的手:“那从今以后,我也陪你。”
雨停了。
檐角水滴落到青石地上,轻得像一声叹息。
像某扇尘封的心门,终于在今晚被推开。
宁凡站起身,眼神沉静而明亮。
“走吧。”
他说,“该写昭告天下的诏书了。”
尘妤点头。
她知道——
那份诏书,不只是平反旧案,更是宁凡真正踏入“光”之路的第一步。
两人并肩走出偏殿。
天边云被雨洗净,露出一条清澈的月纹。
宁凡轻声道:“此案至此……可终。”
尘妤轻声回应:“是终,也是始。”
他们踏过湿润的青石廊道,身影长长落在宁寿宫的夜色里。
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重,而是带着一份向前的力量。
——
旧案终于落下尘埃,而宁凡的心,也在今夜彻底洗净。
夜风从海罅间吹来,夹着细碎腥潮,像从深渊里蒸腾出的旧梦般拍在甲板上。
火井余温尚未散尽,海面下那道暗红的纹理像是被夜潮掩埋,却又在波光下若隐若现。
宁凡站在船舷,指尖扣着那封还未拆开的密诏,纸面因为潮气而微微起皱,像在呼吸。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任海风将发梢吹得有些刺疼,让自己在这一刻保持清醒。
桐渊沉默地立在他身后半步,像一道影子,听不见呼吸,也听不见心跳。
桐渊的眼神却没有从那道红纹上移开,那是他们在海底看到的第七层火脉裂缝的余痕,如兽口,如血线。
“殿下,”他压低声音,“它还在动。”
宁凡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像是早已知晓。
甲板另一侧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浅浅以纱巾束住发,神情比夜色更疲倦。
她刚从舱底的火纹米储室出来,指尖还沾着些细微的光粉,那是火纹米在即将变异前的反光,如同星屑。
她看向宁凡,又看向那封密诏,眸色微动,却没有问。
宁凡注意到她指尖的光,轻声道:“又开始发亮了?”
苏浅浅点头,指尖的光在风中颤了一下,“比下午更厉害,像是……快要进入第二次燃变。”
桐渊眉头一紧,“第二次?那就是不可逆临界。”
苏浅浅微微抿唇,“是……但这批米是从祖庙断壁里带出的,理应比普通的火纹米更稳定,却……”
她话音未落,火井深处突然“嘭”地沉响一声,像海底有巨物撞击石层。
桐渊立刻挡在苏浅浅前面,宁凡已转身,目光沉沉地望向海面最深处那一道黑暗正在缓慢裂开。
那裂口像被看不见的爪子撑着,海水从中往外涌,卷着细小的红砂。
苏浅浅倒吸一口气,“那是……火脉砂?”
宁凡终于拆开密诏,烛火被海风吹得跳动,诏纸上第一行字就让他眼神骤冷。
——“皇城焚羽印复苏,火井海底或有异动,需速返京。”
风在瞬间变得比刀还冷。
桐渊一眼扫完密诏,指节发白,“皇城也开始了?”
宁凡沉沉地合上密诏,像在压住一块巨石。
苏浅浅抬眼望他,声音轻得像要碎掉:“是因为……火脉要断了么?”
宁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抬头,看向夜空。
天空黑得几乎要滴下墨来,但在极远处,东南方似有一线极淡的红,像被扯开的裂痕。
那并非曙光,而是皇城上空长久压抑火脉的焚羽印在复燃。
宁凡慢慢握紧诏纸,声音低沉:“姒族的火……撑不住了。”
苏浅浅怔住,指尖轻轻颤了一下,像在压着一段不愿触碰的记忆。
桐渊忽然开口:“殿下,那裂口还在扩大。”
海面那处深黑裂隙已如一只张开的眼,红砂不断从中涌出,像是来自地脉深处的喘息。
宁凡心头忽地一沉。
他知道这不是天然裂缝——
这是火脉临死前的自救。
血脉在断之前,总会挣扎。
苏浅浅已经蹲下,手掌贴着甲板,眉心一点光火悄然亮起,像对着海底传感。
片刻后,她脸色骤白,“不好……海底不是裂开,而是在下沉。”
桐渊瞬间拔刀,“要塌陷?”
苏浅浅急促地摇头,“不是塌陷,是火井下那条旧脉在抽走力量,它在吸海底的火息——像在……贪食。”
她说到“贪食”两字时,声音明显有一丝颤。
宁凡已经明白。
旧皇脉复吸,新火脉必衰。
姒族火种正在被某股力量反夺。
是皇城的焚羽印。
或……另一个更深的存在。
海底那道裂隙突然间剧烈震动,“轰”地一声,像整片海床被撕开。
甲板猛地一晃,桐渊稳稳护住苏浅浅,宁凡却没有后退一步。
黑暗深处,一束极细的金红火线冲天而起,像刺破夜空的针。
苏浅浅脸色瞬间苍白,“是‘反相火’……第七钟真正要醒了。”
会迎来千年来最危险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