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芳菲歇意迟佳期渺,春事休情牵婺宿沉(1/2)
兰妃乜斜着眼看向宋湘宁,语中丝毫不掩饰鄙夷之色:“玥昭容真是八面玲珑,想必你就是靠着这副献媚讨好的嘴脸嬴得了皇上的宠爱。本宫却瞧不上那些个下作手段。”她轻蔑地哼了一声,“像你这种蛊惑圣心的妖女,在斡尔朵中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莫说我额吉御下严明,便是庶妃们也是断断容不得此等贱婢狐媚惑主。”
站在她身侧的格娅闻言显出些许惴惴的神色,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道:“娘娘,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宫去吧。”
兰妃正说着得意,又我行我素嚣张惯了,如何听得进去。洋洋望着宋湘宁,似乎就等着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好拿了她的错处。
兰妃如此羞辱,饶是宋湘宁再不喜与人争执,心底也不由愠怒赫然,然而她却比晋贵人更沉得住气。正思量如何应对,余光却忽而瞟见晋贵人身边的太监闫尧眼神一个劲儿地朝旁侧瞥去,而后又摸摸鼻子低下了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宋湘宁心里一动,顺着他方才的目光望去,竟遥见宫墙折角处有一缕明黄衣角微露,若隐若现,似乎欲朝这边逶迤而来。
宋湘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唇边绽出幽凉笑意:“兰妃娘娘此言,臣妾实不敢当。昔日臣妾初入宫时,幸蒙孝昭纯皇后谆言教导,昼夜丁宁,臣妾时刻谨记于心,莫敢有忘。兰妃娘娘今日对臣妾如此恶言相向,莫不是在质疑孝昭纯皇后昔日对臣妾的教诲?若如此,只怕娘娘此话让皇上听了,会寒心啊。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十余载,情分非常人可比,如今正为结发离去而伤心不已,如何能听得这些话。”
兰妃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绕到这层上。然而她对这位已逝的先皇后本就不大服气,又被眼前二人一再提起,瞬时一分不满也变成了十分了,连连冷笑道:“少拿你们那位早逝的皇后来压我!我才不怕。哼,什么贤名,不过都是你们这些人吹出来的罢了。”
她缓缓走上前,嫌恶地环视过两人的面庞,语气讥讽而傲慢:“皇上如今正值盛年,何必为个逝者这般消沉?我们草原的雄鹰若是折了伴侣,翌年开春就会寻觅新欢,这才是天地常理。即便皇上对她有情,过个一年半载也便尽散了。到时新后入主中宫,常伴皇上左右,谁还会记得那个没福没命的皇后?”
宋湘宁笑容和宜,神色云淡风轻:“兰妃娘娘倒是踌躇满志啊。”
兰妃骄傲地扬起脸:“我是父汗与额吉的女儿,身份尊贵无比。满宫里的女人没一个能比上我的,岂可同尔等相提并论?”
“兰妃倒是会替朕筹谋。”一道冰冷的声音缓缓落入她的耳畔,不怒自威。兰妃尚未转身,却已感到了一阵彻骨寒意。她身形一僵,像定在了原地,还是格娅扯了她一把,她才慌忙转过身去,急急跪在地上,却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臣妾,臣妾……”兰妃虽争强好胜,又向来嫉恨宋湘宁的荣宠才貌,且因自己的位份又比宋湘宁高,故而才语出不善,既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又为了好好羞辱磋磨一番这个女子。并不曾真心想让这些话被皇帝听到,如今见此,到底理亏气矮,因也不免慌了神。
洛御女正在皇帝身旁伴驾,同几位嫔妃见了礼,面上含笑道:“嫔妾听闻草原上的苍鹰骏马多是豪爽之辈,想来兰妃娘娘才进宫不久,还留着北域的雄健之风呢。”
公西韫站在宫墙下投落的暗影中,龙袍上的织金纹络在残阳晚照下流转着晦暗的光泽,一如他此刻幽深的眸光:“孝昭纯皇后的丧仪已过月余,兰妃进宫也有两月了,却还是这般殊乖闺范,罔识仪则,便是同你一道而来的兄长也是无一可及。刁蛮和雄健岂可同一而语,莫要辱没了这两个字。”
兰妃心里一颤,神色越发慌乱起来,她急中生智道:“皇上明鉴,臣妾实无心冒犯孝昭纯皇后的威仪。方才玥昭容与臣妾说起草原风俗,臣妾有意与昭容攀谈一二,感叹生命轮回本是世间常事……”
不等她说完,公西韫便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渐渐不耐:“朕倒想听听,草原的风俗如何评说朕的结发妻子?”
兰妃仰起娇艳的脸庞,自以为有了转机,急忙回道:“皇上,臣妾并非有意不敬,只是觉得皇上太过伤怀,于龙体无益。皇后娘娘仙逝,皇上悲痛是应当的。但我们草原有句话: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皇上保重龙体才最要紧……”
“好一个‘生者如斯’。”公西韫怒极反笑,目中冷冽异常:“生者如斯,便是你银术格要口口声声践踏逝者声名,好为你这个生者一步步走上皇后之位吗?那尔格图大汗可知道她的女儿有如此心胸?”
宋湘宁眼尾泛红,她轻轻一叹:“夫云川东澹而不溯,扶桑西倾而罔昇。皇上,皇后娘娘虽已登极乐,但娘娘的懿训慈诏必当万古流芳,永垂青史,非人可望其项背。”
晋贵人咬住嘴唇,喉中发出呜咽的声音,眼泪潸然而下,悲痛难言:“皇上,姐姐一生怀仁慕德,视人待物无不宽和圣慈,怎叹一朝芳年早逝,舍嫔妾而去。何尝不可悲可怜!不料姐姐身去后还要叫人百般攻讦欺辱,嫔妾作为孝昭纯皇后的亲妹妹,实在不忍看姐姐落得如此境地!恳请皇上为姐姐做主!”她俯下身去,盈盈一拜。
公西韫思及亡妻,眸光愈添了几分哀戚与柔和,然而在落到兰妃身上的那一刻已变得冷若冰霜:“皇后崩逝不足百日,你便穿红戴紫,于宫中言行无状,屡屡放肆,对先皇后无半分尊敬之心。你初入宫时朕便嘱咐过你,入我大靖宫室,便要守紫禁城的礼法,敬中朝国母。你却屡教不改,这般冥顽不化。朕虽礼遇你的母国,却不会对你加以纵容。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若今日不严惩,他日你更要无法无天。即日起,你便于宫中抄录章献高皇后留下的《内则》,好好学一学我大靖的规矩,也静一静你这浮躁狂妄的心思。另每日晨昏之时去崇原殿对着孝昭纯皇后的神位焚香肃拜,好知道何为嫡庶之别,尊卑之分。往后若再让朕从你这里听到只言片语,朕即刻废了你的妃位,派人遣送回国。”
兰妃的脸色瞬时惨白如纸,眼中隐有泪意,却不敢再求,死死咬住下唇,叩首谢恩。
公西韫怒犹未平,也不愿再看她,广袖一拂,转身离去。洛御女紧随其后,临走前却悠悠回眸望了一眼,语中颇有些意味深长:“昭容娘娘着实对孝昭纯皇后感怀敬仰,怪不得皇上常以此赞誉娘娘呢。”说罢也随之而去。
兰妃仍跪在地上,双拳紧紧攥起,眼中满是愤恨和不甘。格娅和图雅要去扶她,却被她的手一把打开,缓缓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宋湘宁,啐了一口:“宋湘宁,你很得意吧?拿逝者做文章,挖了坑等我跳进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