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碑上的字花了,可有人还在念(1/2)
滨海泽畔,春汛初至,咸腥的海风卷着微凉的晨雾,吹拂着一场寂静的葬礼。
老渔夫走了,悄无声息地在一个涨潮的清晨。
没有哭天抢地的哀嚎,没有繁复冗长的祭文。
送葬的队伍里,男人们光着黝黑的膀子,女人们默默流着浑浊的泪,口中哼唱着一首早已不知传了多少代、不成曲调的渔歌。
歌声嘶哑、走调,却像礁石一样执拗,在海风中飘出很远。
人群之外,一个布衣草履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陈默。
他望着那简陋的坟茔,听着那质朴的歌声,神色无悲无喜。
送葬的人群渐渐散去,几个光着脚丫的孩童却在泥滩上追逐嬉闹起来。
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为了抄近路去捡一枚漂亮的贝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一片湿滑的泥地。
他的小脚丫在泥地上留下了一串不规则的印记,那印记歪歪扭扭,却暗合着某种玄妙的轨迹。
陈默的瞳孔骤然一缩。
天子望气术无声运转,他眼中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那孩童无意间踏出的脚印,分明就是他早年根据掌纹脉络所创、用以疏通暗渠水脉的“掌纹阵”最核心的裂痕走向!
他没有开口,甚至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潮水漫上泥滩,一丝丝水流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精准地沿着那串孩童的脚印渗入地下。
一夜之间,这片常年积水的盐碱滩,竟被悄无声息地疏浚了三分!
第二日清晨,老渔夫的儿子扛着锄头来到海边,准备开垦一片新田。
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夜之间,那片被潮水浸泡过的土地上,竟自动形成了一张细密的导流沟网,仿佛有一双神只之手,为他规划好了最完美的田垄。
他丢下锄头,跪在地上,望着这片神奇的田野,朝着父亲的坟的方向,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尽的敬畏:“爹……您没教过我们怎么挖水,可这地,这地好像一直都记得!”
晨雾中,陈默缓缓转身,身影渐渐模糊,融入了那片苍茫的天地之间,再未回头。
千里之外,苏清漪的讲院旧址,那棵见证了无数次焚稿与新生的梧桐,终究没能抵过岁月,在一场冬雪中枯倒了。
村民们不舍得当柴烧,便合力将它锯开,在门前的小溪上搭了一座独木桥。
他们特意保留了树干上那些被蜂虫蛀出的孔洞与天然的裂纹,觉得那是一种别样的美。
一群学童放学归来,嘻嘻哈哈地跑过木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学-童,过桥时小手总不自觉地在粗糙的桥面上滑过,指尖触碰着那些沟壑,在无人察觉的描摹中,竟隐隐勾勒出当年那幅《粪候图》的雏形。
苏清漪就站在桥头,她看到了这一幕,却只是安静地看着。
她的目光落在桥栏边,一个更小的女娃正蹲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玩着一种新游戏。
她将一小块蜂蜡用体温捂软,小心翼翼地滴入木头的一道裂缝中,待其凝固后,用一根小木棍轻轻敲击。
“咚——”
一声清脆而微弱的声响,竟与失传已久的“雾耕十三音”的首调,别无二致!
苏-清漪心头剧震,仿佛有一道尘封的门被轰然推开。
她没有上前点破,只是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悄然离去。
当夜,风雨交加。她独坐屋檐下,静静聆听。
那座由枯木搭成的桥,在潮湿的空气中,正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那是朽木的纤维随着湿度在伸缩、在断裂,像一部无人翻阅的古老典籍,仍在风雨中,一字一句地自行书写。
南疆,柳如烟所在的岩穴,一个噩耗传来。
最后一位能够完整施展“地语术”的传人,那位白发苍苍的盲眼长老,发现族中的新生代盲童,已经不再依赖手掌去感知岩石的震动。
他问一个孩子为何如此,那孩子光着脚丫在粗粝的石地上踩了踩,疑惑地回答:“长老,为什么要用手?路走得多了,脚底自己就会停啊。”
柳如烟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只觉浑身血液都为之一凝。
感官的记忆,竟然已经彻底转化为了身体的本能!
一种需要通过艰苦修行才能掌握的秘术,如今已像呼吸和走路一样,融入了血脉。
她回到自己的石屋,翻开那本记录了她半生见闻的《乡土志》,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她用指甲蘸着研磨的石灰,一笔一划地补记道:
“当一种能力不再需要名字时,它才算真正地活着。”
写完,她吹熄了油灯。
某个大雪纷飞的寒夜,风穿过岩穴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那声音如泣如诉,仿佛是远古的祭祀在低声诵读。
细细听来,那风声里,竟隐约夹杂着一个女子若有若无的哼唱,不成曲调,断断续续,正是那首早已失传的“续火歌”。
旧日的驿道旁,程雪已是风烛残年,病卧在榻。
她所开创的“观烬识变”之法,被朝廷奉为圣典,却也被彻底曲解。
一本厚厚的《标准烬纹册》颁行天下,官府规定,所有火灾后的灰烬,都必须与图谱比对,以此判定吉凶,划分税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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