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签到的尽头,是没人记得签到(2/2)
孩子们立刻照做。
“啊……啊啊……”
稚嫩、跑调、甚至有些嘶哑的歌声,在死寂的茅屋里响起。
歌声一起,屋外原本静止的落叶,竟无风自旋,围绕着小小的茅屋,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缓慢流转的涡流屏障。
那歌声不传递任何信息,只传递一种最纯粹的、属于生命的振动频率。
它像一道天然的“白噪音”,温柔地将所有试图窥探的“针”,都隔绝在外。
三日后,千里之外的东海之滨,潮水退去,海滩上竟浮起大片大片的死鱼。
渔民们剖开鱼腹,惊骇地发现,每一条鱼的腹中,都藏着一枚米粒大小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微型晶粒,其形状,竟与人耳的耳蜗构造一模一样。
柳如烟派人将这些怪鱼尽数收敛,深埋入谷中土里。
她站在新翻的土堆前,迎着山风,轻轻一叹:
“想听见人间?先学会别偷听。”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境的晒谷场上,程雪的孙女发现了一件怪事。
场上新收的稻穗,不知为何,齐刷刷地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低垂着。
金色的阳光洒下,那无数稻穗的投影,竟在干燥的泥地上,勾勒出了一幅无比精密、无比浩瀚的星图。
星图的正中央,一个微小的光点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其坐标,赫然正是昨夜流星坠落、海底晶石碎裂之处。
村中的老人们见状,惶恐不安,以为是天降不祥,纷纷提议要立碑画符,请道士来镇邪。
少女却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她转身跑回家,从角落里翻出祖母生前用过的一架破旧织机的残框,小心翼翼地拆下上面缠绕的、五颜六色的丝线。
她回到晒谷场,没有去扶正那些稻穗,反而将那些丝线,逐段逐段地系在了相邻的稻秆之间。
风吹过,稻浪起伏。
那些被丝线连接的稻秆,在摇摆中带动丝线颤动,竟发出了一阵阵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嗡鸣声,仿佛一曲浑然天成的田野交响乐。
当晚,全村人一夜安眠,再无人梦见任何异象。
第二天,少女对身边依旧心有余悸的同伴说了一句让所有人费解的话:
“地图不该指路,它该让人忘了目的地。”
东部长城遗址,残阳如血。
老兵李昭阳正进行着他退役归乡后雷打不动的最后一次巡视。
忽然,他停下脚步,双眼微眯。
前方的沙丘表面,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一片巨大的、由光芒构成的纹路。
光纹层层叠叠,字迹清晰,宛如一部天神颁布的法典。
最上方的标题,龙飞凤舞,赫然写着八个大字——【新秩序宪章·初版】。
那冰冷的、绝对理性的条文,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仿佛要将这片自由而苍凉的土地,也纳入其严苛的规划之中。
“呵。”李昭阳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他解下腰间那只磨得发亮的牛皮酒囊,拔开塞子,却不喝。
他反手抽出腰刀,在酒囊底部轻轻一划。
一道口子裂开,醇厚辛辣的烈酒,缓缓滴落。
酒液渗入沙地,竟像是点燃了引线。
沙地之下,一种以分解腐尸为生的、肉眼不可见的地下菌丝,在酒精的刺激下瞬间被激活,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火光贴着地皮,沿着那些光之律法的脉络,飞速蔓延。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片诡异的“滋滋”声。
一炷香后,火光熄灭。
那片铭刻着“新秩序宪章”的沙丘,已然化作一片焦黑。
然而,仅仅过了一夜,焦黑的灰烬之中,无数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
野草疯长,藤蔓缠绕着断裂的石碑,不过几日,竟开出了一片迎风摇曳的、雪白的花朵,那花瓣的形状,竟酷似一只只展翅欲飞的和平鸽。
李昭阳一屁股坐在花丛中,就着漫天晚霞,啃着干硬的军粮,喃喃自语:
“你写你的法,老子活我的岁。”
中原腹地,韩氏宗祠旁的田埂上。
韩九正犁着田,拉犁的老牛走到田地中央时,却突然停下脚步,四蹄不安地刨着地,鼻孔里喷出粗重的白气,任凭韩九如何吆喝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韩九心生疑窦,俯下身去,拨开新鲜的犁沟。
只见湿润的泥土深处,竟露出半块青灰色的石板。
他小心翼翼地挖出来,抹去泥污,只见石板上用一种极其规整的字体,刻着一行字:
【用户满意度调查问卷】
下方,还有一排排整齐的小孔,旁边分别标注着“非常满意”、“满意”、“一般”、“不满意”等字样,似乎在等待着谁来打钩。
韩九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怒,反而透着一种老农看天时般的平静。
他没有理会那些选项,而是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将今年新酿的、还带着甜味的米酒,小心地倾倒入那些小孔之中,直到将它们一一填满。
随后,他又从随身的布袋里,抓出一把饱满的谷种,均匀地撒在石板上,最后用土重新将其覆盖、压实。
七日之后,这块田地里生出了一片奇异的麦田。
此处的麦穗,竟是金红相间,宛如燃烧的火焰。
更奇特的是,每当晚风吹过,这片麦田发出的“沙沙”低语,不再是单纯的摩擦声。
仔细去听,那声音里,竟夹杂着无数细碎的人声片段——有孩童的欢笑,有夫妻间的争吵,有老人临终前的叮嘱,有丰收之夜的酒后胡话……正是这片土地上,往年所有村民生活过的、最真实琐碎的对话。
陈默恰好路过此地。
他驻足在田埂上,闭目倾听了许久,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微笑,随即转身离去。
也就在这一刻,遥远的东海最深渊,那片黑暗冰冷的泥床之上。
最后一粒比尘埃还要微小的、承载着系统残存意志的晶石碎片,在感应到那片“回答”了问卷的麦田之声后,微微震颤了一下。
一条恰好路过的深海盲鱼,以为是可食的微生物,一张口,便将这最后一粒尘晶吞入腹中。
随即,它摆了摆尾,沉入了更加深邃、更加永恒的黑暗。
彻底的、不留一丝痕迹的终结。
陈默心中那个被系统盘踞了无数个日夜的角落,终于彻底空了出来。
但这并非虚无,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他自己的圆满。
一股崭新的律动,开始在他心脉深处悄然生发,与天地间的风、与远方的海潮、与万物的呼吸,达成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共鸣。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近处的树梢,望向了那座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最高的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