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竹运(1/2)

秋收前的最后一场雨,把山路浇得溜滑。竹芽站在竹坊门口,看着后生们把捆好的竹篮装上驴车,竹篮外层裹着油纸,边角处露出的晨露纹在雨雾里泛着淡淡的青。

“绳子再勒紧些!”她朝车上喊,手里攥着那张写满地址的单子——三百个竹篮要分送城里五家店,文创店、服装店、还有两家书店,最后五十个是给报社的,记者说要当作“乡村手作”展品。

二婶把最后一叠防潮纸塞进竹筐缝隙:“路上当心,过了鹰嘴崖那段路就好走了。”她往赶车的后生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这是刚烙的玉米饼,饿了垫垫。”

驴车在雨里“得得”走着,竹篮碰撞发出闷响,像一群安静的伙伴。竹芽站在坡上望着,直到车影融进远处的雾里,才转身回竹坊。院里的石板上还留着竹篮的印子,被雨水泡得发深,像谁在地上盖了串绿色的章。

“芽儿,你看这是啥?”张嫂举着个信封跑进来,信封上贴着邮票,盖着城里的邮戳,“昨天送竹篮的伙计捎回来的,说是文创店老板给你的。”

竹芽拆开一看,里面是张设计图,画着个竹制书架,旁边写着一行字:“竹坞村的竹材韧性极佳,想合作开发系列家居,盼详谈。”墨迹旁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竹篮上的晨露纹。

“家居?”张嫂凑过来看,“是不是能放电视、装衣裳的那种?”竹芽点头,指尖划过图纸上的书架格子,那些横横竖竖的线条,像极了编竹篮时的经纬篾,“这比编竹篮复杂,得算好尺寸,还得结实。”

正说着,王木匠扛着块竹板进来,板上刻着“竹坞手作”四个大字,笔画里嵌着细竹丝,透着股巧劲:“城里不是要展品吗?我琢磨着做块招牌,让他们知道这竹篮的来头。”

竹芽摸着竹板上的纹路,忽然想起爹的工具箱里,也有块类似的牌子,只是上面刻的是“竹记”。那时候爹总说:“手作的物件,得有个记号,就像人得有名字,不然走得再远,也忘了根在哪。”

雨停时,去城里的后生捎回了口信:竹篮都送到了,文创店老板说要亲自来村里看看,还想跟妇女们学编晨露纹。“老板说,城里姑娘就爱这‘带着露水气’的东西,说比机器做的多了点活气。”后生比划着,“店里的竹篮都摆到橱窗最显眼的地方,标签上写着‘竹坞村·李婶手作’‘竹坞村·张嫂编’,连编错半道纹的那个,都被人订走了,说要收藏‘不完美的真’。”

妇女们听得直笑,手里的活却没停。李嫂正在刻一个竹制书签,上面的晨露纹比竹篮上的更细,像用月光描的;张嫂在编迷你竹篮,说是给娃娃做玩具,说不定城里的孩子也喜欢。

竹芽把文创店的设计图贴在墙上,旁边添了行字:“竹书架,需承重三十斤,层高可调。”她拿起竹尺比划着,王木匠在一旁记录:“得用铁竹做立柱,青竹做隔板,接口处用竹榫,不用钉子,才够‘原生态’。”

暮色漫进竹坊时,最后一批追加的竹篮也编好了。竹芽往每个篮底都垫了片新采的竹叶,带着雨后的潮气。她想,这些竹篮到了城里,打开时说不定还能闻到竹坞村的风——那风里有竹林的清气,有灶台的烟火气,还有妇女们指尖的温度。

后生们又要赶夜路送货,驴车刚出村口,就遇见几个背着相机的人,是城里来的记者,说要拍“竹篮出村”的场景。闪光灯在雨夜里亮起,照亮了驴车上的竹篮,也照亮了后生们沾着泥的裤脚。

竹芽站在门灯下,看着那片晃动的光亮,忽然觉得,这些竹篮哪里是被运去城里,分明是竹坞村的日子,借着竹篾的纹路,一点点往远处铺呢。就像老竹匠说的:“竹子的根在土里,可竹梢能触到云里,只要肯长,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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