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烛照九幽（1/2）

冰冷。虚无。坠落。

力量如同退潮后的沙滩，只剩下空旷的死寂和深入骨髓的枯竭。林夜残破的身体向着下方无垠的黑暗深渊滑落，失控地翻滚着，像一块被遗弃的、燃烧殆尽的炉渣。暗金色的龙脊光芒已然熄灭，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纹，每一次细微的转动都带来仿佛要彻底崩碎的呻吟。心口的逆鳞冰冷沉寂，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的热流。

上方，是那枚他以崩月为代价、耗尽一切锻造成的文明墓碑。它孤零零地楔在熵之潮汐最主要的裂缝入口，乳白色的光辉在灰白寂灭波纹的疯狂冲刷下，如同风中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碑体表面，那些代表着人类基因序列和文明印记的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模糊，仿佛被无形的橡皮狠狠擦拭。细微的碎裂声，如同文明垂死的呻吟，隔着遥远的真空，直接响在他的龙脊感知深处。

它能撑多久？

一天？几个时辰？或许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化为那绝对死寂的一部分。

倒计时。死亡的倒计时。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下方那颗蓝色星球上，所有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所有挣扎的、希望的、绝望的生灵。楚风还在挥刀，玄机子或许已油尽灯枯，昆仑冰核中的那点微弱的生命萤火……

还有时间。

还有一个方法。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冰冷藤蔓，缠绕上他近乎停滞的意识。不是思考得出的结论，而是烛龙血脉深处，在那极致的毁灭与守护的冲突中，被强行激发出的、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本能。

燃烧。

不是燃烧力量，力量早已干涸。 不是燃烧生命，生命已如残烛。 而是燃烧……那构成他存在最核心的、与时空本源交织的……概念。

以双目彻底失明为锚点，以永恒沉沦黑暗为代价，撬动那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时序法则，强行……暂停这片空域的时间。

不是防御，不是攻击，而是最纯粹的、最霸道的……停滞。

代价是什么？ 不仅仅是双眼。 是意识可能永远迷失在时空的乱流里。 是存在的痕迹都可能被从时间长河中抹除。 是比死亡更彻底的……“无”。

值得吗？

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在龙脊感知到文明墓碑又一道细微裂痕蔓延开来的瞬间，林夜做出了选择。

他停止了徒劳的下坠，残破的身躯在虚无的深渊中艰难地、一寸寸地重新挺直。那条布满裂纹的暗金龙脊，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却异常清晰的嗡鸣，仿佛告别。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那双早已失去光明的眼睛。

左眼，是永恒的空洞，深不见底。 右眼，紧闭的眼睑之下，那伤残的眼球深处，最后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属于“预见”本源的星火，被强行点燃！

不是光芒，而是一种极致的“汲取”。以这右眼为黑洞，疯狂抽取着他自身残存的一切：万年深渊杀戮积累的煞气，烛龙血脉最后的本源，脊柱龙骨中沉淀的力量，甚至……是那些构成他记忆、他情感、他之所以为“林夜”的无形之物！

痛苦。

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痛苦。不是肉体的撕裂，而是存在的根基被强行拆解、焚烧的剧痛！他的身体在真空中剧烈地痉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灵魂在无声地尖啸。

右眼紧闭的眼睑无法阻挡那内部的燃烧，皮肤变得透明，其下不是血肉，而是疯狂旋转、压缩、最终归于绝对寂静的……灰烬之色。

与此同时，他那空洞的左眼，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溢出，只有一种极致的“空”。空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一切能量，一切……时间。空洞的深处，隐约浮现出两条细小的、相互缠绕、首尾相接的暗灰色虚影——那是时序法则被强行扭曲、打结后的具现！

当他“睁开”这双眼睛的刹那——

嗡……

一种奇异的、仿佛宇宙初开第一声心跳般的律动，以他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冲击波。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正在疯狂冲刷文明墓碑的灰白寂灭波纹，那代表着熵之潮汐终极毁灭的力量，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琥珀，保持着奔涌咆哮的姿态，却彻底静止了。它们边缘那些足以湮灭一切的褶皱，定格在了最狰狞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