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烛照九幽（2/2）

远处，几艘逃得最慢、刚刚被灰白褶皱触及尾部的机械舰船，那爆炸产生的火焰和四溅的碎片，如同最高明的画家笔下的静物画，彻底凝固在真空中，失去了所有的动态和毁灭性。

就连那枚正在不断崩解、光芒摇曳的文明墓碑本身，其表面蔓延的裂痕，乳白色光辉闪烁明灭的瞬间，也全部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依旧镶嵌在裂缝入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那“被侵蚀”的过程，停止了。

以林夜燃烧自我为中心，一片横跨数十万公里的巨大空域，时间……被强行停滞了。

唯有思维还在运转。

林夜的意识悬浮在这片绝对静止的领域中央，如同唯一流动的溪水。他“看”着周围这诡异而壮丽的一幕，感受着自身存在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持续抽取，注入这片绝对的“静”之中。

他能“感觉”到，地球上的某些强大存在，或许能模糊地感知到这片星空的异常。楚风可能会愕然抬头，玄机子或许会若有所悟。但他们都无法理解，这片刻的安宁，是以何等代价换来。

代价……来了。

右眼内部的燃烧，终于抵达了终点。最后一点属于“光”的概念，彻底湮灭。紧闭的眼睑下，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只剩下永恒的、冰冷的死寂。与左眼的空洞，再无区别。

真正的，彻底的双目失明。

与此同时，那股抽取他存在本源的力量并未停止，反而因为失去了“眼睛”这个锚点，变得更加狂暴，开始侵蚀他最后的东西——那具残破的躯壳，那条布满裂纹的龙脊，以及……掌心那早已被遗忘的、来自青铜棺椁独目老翁的——“永世孤独”的诅咒黑纹。

那扭曲的黑色纹路，此刻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贪婪的嘶鸣（意识层面的），疯狂吞噬着那因为燃烧而溢散出的、最精纯的时空本源之力！

吞噬，转化，凝结。

就在林夜的存在即将被彻底抽干、融入这片绝对时停领域的前一刹那。

他那只残留着少许知觉的、微微摊开的右手掌心之中，那蠕动的诅咒黑纹猛地收缩、坍塌！所有的黑暗、所有的孤寂、所有被燃烧殆尽的时空本源，在那里凝聚成了一点。

一粒沙。

一粒极其微小、毫不起眼、呈现出一种最纯粹、最深邃的混沌灰色的……沙砾。

它静静地躺在林夜那布满疤痕、正在逐渐失去温度、变得冰冷的掌心。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就是宇宙中最普通的尘埃。

但林夜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却清晰地“看”到了它。

时砂之种。

燃烧了一切，包括那恶毒的诅咒，最终凝结出的……一颗蕴含着最原始时序法则的……种子。

原来……是这样……

最后一个念头，如同水面的波纹，轻轻荡开。

然后，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的残破躯壳，再也无法抵抗引力的拉扯，微微一晃，向着下方那片被时停领域边缘笼罩的、更加幽暗冰冷的宇宙深渊，缓缓坠落下去。

坠落的过程中，他那疤痕交错、再无一丝生气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像是在嘲弄命运的无常。 又像是……了无牵挂的释然。

掌心那粒混沌灰色的时砂之种，随着他身体的翻滚，悄然滑落，坠向更深、更黑暗的未知。

而在他上方，那片横跨数十万公里的绝对静止领域，依旧维持着。凝固的潮汐，凝固的爆炸，凝固的墓碑。

如同宇宙墓园里，最宏大、最悲凉、也是最短暂的一座纪念碑。

为谁而立？ 又为谁而存？

唯有寂静，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