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2)
初至咸阳时,他对这位陌生的父王心怀畏惧。始皇之名太过震撼,即便跨越两千余年,仍然为世人所铭记。只要华夏文明延续,对这位千古一帝的争议便永无休止。
而今,扶稣渐渐发觉,父王并非想象中那般冷峻无情。他虽是一代 ,却也是一位父亲。那些苛责背后,不过是望子成龙的急切。这几日的相处,让扶稣明白了老父亲的殷切期望。对于秦王而言,权力已至巅峰,唯一的遗憾,便是寻找一位足以继承大统的子嗣。这不仅关乎个人,更关乎帝国的未来。
此刻,扶稣感受到父王已将重任托付于他,而一切,就从今日开始。
太子之位?
扶稣心中仍有些迟疑。
秦王仪仗缓缓停驻于大秦宗庙宫门前。秦王自御驾步下,微微驻足,目光扫过那六匹开路的骏马。
天子?
他抬头望向碧空,万里无云,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厚重的宗庙中门缓缓开启,秦王回头问道:“扶稣何在?”
“儿臣在此!”
“随寡人同行。”
秦王迈步踏入中门,扶稣心头一震——宗庙中门,历来唯有大秦君王方可通行!
“父王,儿臣亦可走中门?”
“寡人让你跟着,还犹豫什么?”
“可这违背祖制……”
“无妨。”秦王淡然道,“不过一个王位罢了,随寡人来。”
“赵高!”
“臣在。”
“寡人入内后,命百官依序入场,静候大典。”
“臣领命!”
秦王大步跨入中门,扶稣紧随其后。这一举动令群臣瞠目——扶稣竟也从中门而入!若非身处宗庙禁地,恐怕早已哗然。此刻,众人肃立无声,连素来爽朗的王翦老将军也神色凝重。此地供奉着大秦崛起的先祖英灵,更有无数将士忠魂长眠于此,无人敢有半分轻慢。
“王诏——”
“百官听令,依次入宗庙,各归其位,各司其职!”
“臣等谨遵王命!”
踏入中门后,扶稣发觉宗庙 上早已列阵森严,甲士伫立护卫,礼官手持器具,静候仪式开启。
晨雾缭绕中,扶稣遥望宗庙,袅袅香烟将殿宇笼罩得若隐若现,恍若仙家楼阁。
四下寂静,唯有玄色旌旗猎猎作响,青石板上回荡着两双步履声。
行至青铜碑前,嬴政驻步凝眸,指尖轻抚过碑面冰凉的纹路,而后继续拾级而上。
在迈上第一级台阶时,礼官躬身捧来白玉托盘,其上静卧着雕花玉函。
\此物是?\
\奉王上谕令。\
扶稣眼睫微动,谨慎接过玉盘。能让父王特意嘱咐的,定非凡品。
跟随嬴政登上第二平台,扶稣止步于此。再往上便是祭祀高台,唯有君王可至。凭栏俯瞰,百官已按位次列队,这般俯瞰众生的视角,令他真切体会到何为权势之巅。
当目光再度上移,扶稣不由思忖: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知父王将赐予何等封号?
高台之巅,嬴政凝视着祭坛上的天地牌位略有出神。左侧史官们正提笔记录这\呜——\
苍劲的号角声穿透云霄,三通鼓响如惊雷,霎时万籁俱寂。
\跪!\
随着礼官唱喝,文武百官齐刷刷跪拜于地。唯见嬴政整肃衣冠,执圭作揖:
\朕统六合,扫八荒,今以皇帝之尊告祭天地。山河易姓,黎元归心,当立章法以明制
制度,宣教化以正乾坤。朕在之日,必开万世太平,使四夷来朝,天下承平!\
言罢不过欠身一揖,惊得史官笔墨颤抖。更闻其继续宣告:
\今敕令山川易形,江河改道,庇佑大秦风调雨顺,灾害不生。黔首安居,福祉绵长!\
众臣暗自骇然。这哪是祭天祷告?分明是向天地发号施令!原来秦皇以人皇自居,与天地并立,自然不必跪拜。
扶稣垂首若有所思:\黔首...原来黎民百姓的称谓源于此。\
502
初至咸阳时,他曾为父王献策,可父王并未采纳。周室虽为天子,他的谋略亦是天子之策,如今看来,父王并不稀罕这天子之位,更不愿屈于大周之名——他要的,是人皇!
天地人三极,人皇至上,何须俯首?果然还是父王深谋远虑,他们这些儿子所提之策,终究不过是稚子之见。难怪父王曾说,看他们争来夺去,如同儿戏。
正思索间,大秦皇帝嬴政忽然跪地。这位君王,不跪天,不跪地,此刻却深深叩首。
“大秦皇帝嬴政,祭告先祖与历代先王!政继位以来,未尝遗忘一统之志,先人之愿不敢轻忽,秦人之志不敢背离。大秦自弱小崛起,终成霸主,其间流淌的,是无数秦人的热血!秦民乃大秦之根基,统一乃大秦之信念!”
“政何其有幸,执掌虎狼之秦,誓将铸就万世之名!朕灭六国,一天下,为的是定鼎华夏龙脉!知我者,或仅存于春秋;罪我者,亦或存于春秋!然朕仍将前行,无畏无惧,更无悔!”
“大秦皇帝嬴政,叩首祭拜!”
嬴 身,额触地,思绪翻涌。这一生,如履薄冰——幼年困于赵国为质,饱受折辱;十三岁登基,却受制于权臣;就连生母,亦曾与逆贼合谋,欲夺其位。
他走过太多背叛,听闻太多骂名。世人说他暴虐,可他从未滥杀无辜,麾下秦军亦脱去昔日野蛮,终成王者之师!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功过是非,自有后世评断,而他,无悔!
他不跪天地,唯敬大秦先祖与那些为国赴死的老秦人。他的一生,皆被秦人之魂所铸。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他跪的,是大秦的无畏之志!
他跪的,是这举世无双的大秦!
他跪的,是秦人永不磨灭的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