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组织的自我净化(1/2)

北疆,龙骧谷大礼堂。

台上,一字排开坐着陈烬、孟瑶、周振山、李岩,还有三位从基层推选上来的群众代表——孙老栓坐在最边上,粗布衣裳在满堂干部中显得格外扎眼。

台下,郑廉、王铁柱、张明远站在最前排,身后是乌压压的各级干部和群众代表。没有人说话,连咳嗽都压抑着。

“现在,宣布组织决定。”

“关于张明远同志的处理决定。”

张明远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

“经查,张明远同志在黑石峪战俘营工作期间,存在机械执行政策、缺乏独立判断、对敌我界限认识模糊等问题,造成了不良影响。但鉴于其动机出于朴素人道情怀,且在整风过程中认识深刻、态度端正、主动配合调查——”

陈烬顿了顿,看向张明远:

“组织决定:给予严重警告处分,调离战俘营岗位,留任观察。即日起,前往北疆三区医疗队,担任担架员兼群众联络员。你要在服务伤员、接触群众的过程中,重新理解‘为谁服务、如何服务’。”

张明远猛地睁眼,嘴唇哆嗦。担架员——这是最基层的岗位。但“留任观察”四个字,意味着组织还没放弃他。

他“扑通”一声跪下,不是跪陈烬,是跪向台下的群众代表方向,额头抵地,声音哽咽:“我认……我改!我用这条命改!”

两个工作人员将他扶起。他踉跄下台时,路过孙老栓身边,老人低声说了句:“老张,抬担架的时候稳当点,伤兵疼。”

张明远重重点头,眼泪砸在地上。

“关于王铁柱同志的处理决定。”

王铁柱挺直脊梁,但手指掐进了掌心。

“经查,王铁柱同志在沭阳工作期间,大搞‘唯成分论’,错误批判中农和出身不好的同志,烧毁良种,破坏生产,严重脱离群众,性质恶劣。”

每句话都像鞭子抽下来。王铁柱脸色惨白。

“但鉴于其本人出身赤贫,对敌斗争坚决,错误源于思想教条而非个人私利,且在整风后期有所反思——”

陈烬看着他:

“组织决定:撤销其沭阳县农会主任一切职务,即日起送入龙骧谷干部学习班,进行为期一年的思想改造。改造期间,编入基建队,从学徒工重新做起。学习班结业后,须经群众评议合格,方可重新分配工作。”

“另,”陈烬补充,“王铁柱同志曾提出的‘警惕旧势力渗透’‘严防阶级敌人反攻’等意见,有其合理之处。赤火公社组织部将吸收其合理成分,完善相关制度。”

王铁柱愣在原地。撤职、学习班、学徒工——这是几乎从零开始。但“重新分配工作”和“吸收合理意见”,又像黑暗里透出的一线光。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鞠躬,哑声道:“我服从……我去学。”

下台时,他看见了坐在群众席里的韩江。那个被他关押、被他烧了麦种的年轻技术员,此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有恨,倒像有些……怜悯。

王铁柱心里像被狠狠拧了一把。

“关于郑廉同志的处理决定。”

郑廉昂着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经查,郑廉在新安工作期间,”陈烬的声音陡然变冷,“利用职权,勾结旧乡绅商贾,组建‘协进会’小集团,排挤贫雇农代表,损害群众利益;阳奉阴违,对抗整风,散布谣言,串联煽动,企图分裂组织;更涉嫌侵吞‘协进会’募集的集体物资,转移藏匿,数额巨大。”

每一条罪状,都伴随着工作人员当众出示的证据——账本、信件、甚至从郑廉宅邸地窖起出的两箱银元。

郑廉的脸色终于变了。

“其行为,已彻底背离赤火公社宗旨,堕落为投机分子、蛀虫、组织的敌人。”陈烬一字一句,敲下最终判决:

“经组织研究并报人民议事会批准,决定:将郑廉清除出革命队伍,开除一切职务与身份。即日起,移交北疆人民法庭,依法公开审判。其涉案财产,全部追缴。其组建的‘协进会’,立即解散,彻底改组。”

“清除”二字一出,全场死寂。

郑廉脸上的冷笑终于维持不住,扭曲起来。他猛地扭头,看向台上:“陈烬!你——”

“带下去。”陈烬挥手。

两名肃风司的战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郑廉挣扎着,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礼堂里回荡,癫狂而刺耳。

他被拖向门口时,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扫过台下那些曾经与他推杯换盏、如今却低头不敢与他对视的“协进会”成员、部分摇摆干部,嘶声喊出一句话:

“看见了吗?!今天是我郑廉!明天就是你们!这船啊——”他声音凄厉,“上了就别想干净地下!一个都别想!”

话音未落,已被拖出礼堂。

但那句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了许多人的耳朵,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引发了一阵不易察觉的战栗。

三天后,北疆三区,医疗队驻地。

张明远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正在井边打水。他动作还有些笨拙,水桶晃荡,溅湿了裤腿。

“老张!三号棚重伤员要换药,搭把手!”一个年轻护士喊。

“来了!”张明远放下水桶,小跑过去。他如今是担架员,也负责协助护理。给那个腹部中箭的年轻战士换药时,他手很轻,但战士还是疼得抽搐。

“兄弟,忍忍,”张明远低声说,用干净的布巾擦去战士额头的冷汗,“马上好。”

战士咬着布卷,含糊道:“张……张头儿,我认识你。你在黑石峪……对我们俘虏……挺好。”

张明远手一顿,鼻子发酸。他摇摇头:“我那是不分敌我,错了。”

换完药,他坐在棚外石阶上发呆。孙老栓不知何时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窝头:“吃点。抬担架费力气。”

张明远接过,啃了一口,忽然问:“孙大爷,你说……我还能赎回来吗?”

孙老栓蹲在他旁边:“老张,你看那伤员。你给他换药,他疼,但伤口在长肉。咱们这错,就像伤口——疼,才能长出新肉。怕的是不觉得疼,还当自己威风。”

张明远沉默许久,重重点头。

远处,担架队又在集结。他几口吃完窝头,起身跑向队伍。

这一次,他的脚步稳了很多。

同一时间,龙骧谷基建队工地。

王铁柱戴着藤条安全帽,正在和几个年轻学徒一起拌灰浆。他力气大,一锹下去顶别人两锹,但动作僵硬,显然不熟练。

“王……王叔,”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学徒怯生生叫他,“灰浆稀了,师傅说再加点石灰。”

王铁柱“嗯”了一声,去搬石灰袋。粉尘扬起,呛得他咳嗽。他想起以前在沭阳,这种活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干好。

“王铁柱!”工头——一个比他年轻十岁的汉子——过来检查,“你这面墙抹得不平,返工。”

王铁柱看着自己忙活一上午的墙面,确实凹凸不平。他没吭声,拿起抹子,一点点刮掉重来。

午休时,他蹲在墙角啃干粮。韩江来了,提着一个小布包。

“王……王同志,”韩江在他身边坐下,“这是三区试验田新收的麦种,比上次那个品种更好。等学习班结束,你要是回农村工作,可以用。”

王铁柱盯着那包麦种,喉咙发堵。他接过,布包沉甸甸的。

“韩技术员,”他哑声说,“那三百斤麦种……我对不起你。”

韩江摇摇头:“都过去了。公社社长说得对,咱们得向前看。这麦种,能多打粮,能让更多人吃饱——这才是最重要的。”

王铁柱握紧布包,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麻布纹路。

远处,学习班的钟声响起。下午是理论课,要学《赤火公社纲领》和《各阶级分析》。他起身,对韩江点点头,走向教室。

这一次,他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

一个月后,龙骧谷,人民议事会。

《关于赤火公社干部审查与监督的暂行规定》草案,正在宣读。

“……第一条,干部选拔与考核,必须以‘实际作为’和‘群众评议’为核心标准。 杜绝唯出身、唯资历、唯口号……”

“……第十条,建立‘巡回督导组’制度。 由肃风司、群众代表、技术骨干联合组成,不定期赴各地明察暗访,直接向人民议事会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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