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孟瑶的“泼辣”行动(2/2)

写罢,已是三更。孟瑶放下笔,手指微微发抖——不是累,是那股压在胸口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

她拿着稿纸走出厢房。陈烬就在院里的石凳上坐着,面前一盏油灯,正在看前线战报。

“写完了?”他抬头。

孟瑶把稿纸递过去。

陈烬就着油灯,一页页看。看得很慢,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看到“投降四得”时,他嘴角抽动了一下;看到最后那句“跪着活不如站着死”,他沉默了很久。

“怎么样?”孟瑶问。

陈烬抬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老孟,你这哪是算账……你这是扒皮。”

“扒不得?”

“扒得太好。”陈烬把稿纸折好,“就这么发。一个字不改。”

“社长!”曹云还想劝。

“就这么定了。”陈烬抬头,“宣传部全力配合孟瑶同志。要人给人,要纸给纸,印刷坊二十四小时待命。”

三日后,第一批传单印出来了。

用的是最粗糙的黄麻纸,墨也一般,有些字迹略显模糊。但标题那行大字,却清晰得刺眼:

《算算胡适之先生的“良心账”》

——赤火算账丫头 孟瑶

传单被捆成捆,装上骡车。一队前往益州前线,一队秘密运往邺城,还有一队散往北疆各根据地。

前线,伤兵营。

老赵已经能拄着拐杖走动了。这天中午,王二狗举着一张黄麻纸,跌跌撞撞跑进来,声音发颤:“赵叔!你看!有人……有人替咱们说话了!”

老赵接过,他识字不多,但“良心账”三个字认得。二狗蹲在旁边,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念到“白水关三千将士的命,值多少‘财货’”时,老赵攥紧了拐杖。

念到“跪着活不如站着死”时,他忽然站起身,拄着拐,一瘸一拐走到营房门口,对着远处的群山,嘶声喊了一嗓子:

“说得好——!!”

声音在营地回荡。许多伤员探出头来,传单被争相传阅。有人默默流泪,有人狠狠捶地,有人把传单小心折起,塞进贴身的衣袋。

一个年轻伤兵红着眼睛说:“这孟瑶……是社长夫人吧?她懂咱们……”

“什么夫人不夫人!”旁边一个断臂的老兵啐了一口,“这是咱们的同志!说人话的同志!”

邺城,清晨。

传单像雪花一样出现在街头巷尾——贴在茶馆的柱子下,塞进书院的门缝,甚至飘进了几家高门大户的庭院。

胡适之府邸的门房清早开门,发现台阶上撒了十几张。捡起来一看,脸都白了,连滚爬爬送进内院。

胡适之正在用早膳。接过传单,刚看到标题,手里的银筷就“当啷”一声掉在碗里。

他强作镇定地往下读。读到“投降四得”时,脸色由白转青;读到“跪着活不如站着死”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泼妇……悍妇……不成体统!”他猛地将传单撕碎,碎片撒了一桌,“陈烬竟纵容妻室如此辱没斯文!简直……简直是礼崩乐坏!”

但撕了一张,还有无数张。

那天,整个邺城的士林都在议论这份传单。有人痛骂孟瑶“粗鄙无文”,有人私下觉得“话糙理不糙”,更有人开始重新打量胡适之那篇《论持久战》——是啊,他说得那么漂亮,可前线死的,终究是人啊。

北疆,龙骧谷宣传部。

曹云拿着前线反馈的情报,神色复杂地走进西厢房。孟瑶正在写第二篇,这次标题是《再算胡适之先生的“风骨账”》。

“孟瑶同志,”曹云把情报递过去,“前线反应……很强烈。很多将士说,这篇文章,‘解气’。”

孟瑶头也不抬:“嗯。”

“邺城那边,胡适之暴跳如雷,正在联络各方,要写文章反击你。”

“让他写。”孟瑶笔下不停,“我等着。”

曹云犹豫片刻,低声道:“有些同志担心……你这样公开署名,会不会给社长带来压力?”

孟瑶终于停下笔,抬起头。

“曹部长,”她说,“如果因为我是他妻子,就不能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那咱们赤火公社的‘平等’,岂不是一句空话?”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正在晾晒新印传单的干事们:

“我嫁给他,不是要当什么‘夫人’。是要和他一起,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打仗他冲在前面,算账我冲在前面——这才叫同志,这才叫夫妻。”

窗外,新一批传单在秋阳下泛着黄澄澄的光。粗粝的纸面,朴素的字句,却像一把把淬火的刀子。

曹云沉默良久,终于深深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很轻地说了一句:

“孟瑶同志,你这‘泼辣’……泼得好。”

孟瑶没回头,只是嘴角微微扬起。

炭笔再次落下,在稿纸上沙沙作响。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泼辣”,从此成为赤火公社舆论战线的一面旗帜——不绕弯,不粉饰,直面血肉,算清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