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第十三名的审判(1/2)

孟瑶那篇《良心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进了邺城温文尔雅的表皮。

起初只是市井间流传的闲话。

“听说了吗?胡先生那篇‘保存文明’的文章,被北疆那个孟瑶给扒了皮!”

“哪个孟瑶?”

“就是陈烬的婆娘!听说是个算账的,把胡先生的道理一笔笔算成了卖国账!”

茶馆里,说书先生不敢公开讲,但散场后总有人聚在墙角窃窃私语。有人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麻纸传单,几个人头碰头地看,看完面面相觑。

“这话……说得真狠。”

“可也是实话。我表侄在绵竹伤兵营,信里说,营里传看这文章,好些汉子都哭了。”

渐渐地,闲话里添了佐料。

“你们知道吗?胡先生嘴上‘太太出门要跟从’,自个儿三天两头往嫣红阁跑!”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隔壁王家小子在胡府当差,亲眼看见的!半夜换衣裳从后门溜出去,天亮才回来!”

又过了几日,更猛的料来了。

“《泰勒报》那榜单,你们记得吧?胡先生先是痛骂,后来上了榜又到处吹嘘——知道怎么上的吗?”

“怎么上的?”

“花钱了!托人在罗马使馆活动,还让门生弟子四处拉票。听说光请那些投票的洋人吃饭,就花了这个数——”说话者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两?”

“五百两!白银!”

流言像野火,在邺城的大街小巷蔓延。胡适之那些精心塑造的形象——“伉俪情深”“淡泊名利”“士林风骨”——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裂痕最初很小,但孟瑶的文章像楔子,狠狠钉了进去。

十月廿八,文化守望俱乐部的例行沙龙。

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厅里只坐了十几人,大多是铁杆拥趸,但个个神色不安。窗外偶尔传来街市上模糊的议论声,像远雷,闷闷地滚过。

胡适之走进来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他今日穿了件墨绿暗纹绸衫,外罩玄色鹤氅,努力维持着往日的风度。但眼下的乌青和微微浮肿的眼睑,泄露了连日的失眠。

“诸君请坐。”他声音有些沙哑,端起茶盏时,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

“胡公,”一个门生忍不住开口,“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了。今日我去书院,竟有学生当面问我‘胡先生真去嫣红阁否’?简直……简直荒唐!”

胡适之脸色一沉,茶盏重重顿在桌上:“清者自清。些微小人之谤,何足挂齿?”

“可是孟瑶那篇文章——”

“一个村妇的疯话!”胡适之猛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牝鸡司晨,不成体统!陈烬纵容妻室抛头露面,写这些粗鄙文字辱没斯文,简直是……是礼崩乐坏之极!”

他胸膛起伏,多年来精心维持的温文儒雅,在这一刻崩开了一道口子:

“她懂什么?懂圣贤之道?懂文明传承?她只会算些鸡毛蒜皮的账,把家国大事说成市井买卖!这等妇人,若在承平之世,该当闭门思过;而今乱世,竟敢妄议国是,简直是……是祸水!”

话越说越重。满座皆惊。

有人试图圆场:“胡公息怒。孟瑶虽言辞粗鄙,但她那文章在前线确实……”

“前线?”胡适之冷笑,“前线将士浴血,后方自有庙堂运筹。她一个妇人,懂什么前线?不过是借将士之血,沽名钓誉,哗众取宠!”

他站起身,在厅中踱步,越说越激愤:

“你们可知陈烬为何纵容她?非是惧内,是借此邀买人心!让一个妇人出来叫骂,他躲在后面,既得了‘开明’之名,又不必亲自下场与我等论战——这等心术,岂是人主之相?!”

这话太毒了。不仅骂孟瑶,更直指陈烬“心术不正”“非人主之相”。

厅里死寂。几个老成些的会员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胡公,”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是周铄的族叔,在朝中任闲职的老儒,“此言……过了。陈烬好歹在北疆经营多年,抵御贵霜也是实情。”

“抵御?”胡适之霍然转身,眼中血丝密布,“他那是把华夏儿郎往火坑里推!以卵击石,徒增伤亡!我主议和,是为保全文明火种,是为万千生灵免遭涂炭!他陈烬呢?他要用多少条人命,垒他‘民族英雄’的虚名?!”

话到这里,已近癫狂。

一个年轻会员悄悄离席,走到廊下,对候着的书童低声道:“去,把今日胡公这番话,原原本本记下来。快。”

书童迟疑:“这……”

“记!”年轻会员眼神凌厉,“要出大事了。”

胡适之那番话,像长了翅膀。

三天后,龙骧谷。

陈烬正在指挥部看地图,韩澈急匆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密报,脸色铁青。

“社长,邺城传来的。”他把密报递上,“胡适之在俱乐部……骂孟瑶同志是‘祸水’,还说您‘纵妻行凶,非人主之相’。”

陈烬接过,慢慢看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把密报轻轻放在桌上,手指在桌沿叩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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