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军民关系的本质(1/2)

沭阳三区,赵家庄外的坡地上,最后一片高粱还没收完。

今天,地里的人格外多。

赤火公社的干部、附近几个村的农会代表、民兵骨干、还有赵家庄的老老少少,都聚在地头。没有桌椅,大家就坐在捆好的高粱秆上,或直接蹲在田埂。陈烬挽着裤腿,脚上还沾着泥,刚和村民们一起割完半垄。

王铁柱站在人群前,脸上有些局促。他没想到,自己那个问题,会让社长把会开到地里来。

“铁柱的问题,大家都听说了。”陈烬擦了把汗,开门见山,“咱们今天不关起门开会,就在这儿,一边干活,一边说道理。先请几位乡亲说说——”

他看向蹲在碾盘上的孙老栓:“栓爷,您老经的事多。您说说,拉壮丁是啥样?咱们赤火兵,又是啥样?”

孙老栓慢悠悠开口。

“拉壮丁啊……”他眯起眼睛,像是望见了很远的地方,“那是绳子捆着,鞭子赶着,像赶牲口一样往营里送。我三叔就是这么没的——官军来村里,说‘三丁抽一’。我三叔不想去,躲地窖里。被翻出来,当众抽了二十鞭,拖着走了。三个月后,信儿传回来,说死在幽州,连尸首都没见着。”

地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高粱秆的沙沙声。

“咱赤火兵呢?”孙老栓抽了口烟,“我孙子大牛,去年自己跑去报名。我说,娃,打仗要死人的。他说,爷,咱家刚分的地,贵霜来了就没了。我不去,谁保咱的地?”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哽:

“后来大牛伤了腿,拾回来时,是赤火的兵轮流抬的担架,一路没让颠着。治伤的药,是公家出的。现在他瘸了,干不了重活,但村里给他安排看仓库,工分照算,饿不着。前几天社长来,还问大牛‘媳妇说上没有,组织帮你张罗’。”

孙老栓抬起头,混浊的眼睛扫过众人:

“拉壮丁,死了没人管,活该你命贱。赤火兵,伤了有人抬,死了大家葬,家里有人养——这就叫‘自己人’。”

话音落,一个中年妇女站起来,是村里的妇联主任赵秀英。

“我男人前年没的,打颍川的时候。”她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埋的时候,社长来了,给每个坟头鞠了躬。后来村里分地,我家孤儿寡母,按人头该分五亩,结果分了七亩——说‘烈士家属多照应’。去年我娃生病,是医疗队的老张,连夜从县里跑来给瞧的,药钱都没要。”

她看向王铁柱:“王教官,你问我为啥让儿子参加民兵?因为我知道,我儿子要是伤了,有人管;要是没了……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人养,有地种,能活下去。就冲这个,值。”

一个退役的老兵拄着拐站起来,他少了条胳膊,袖管空荡荡的。

“我以前在并州军当兵。”他声音沙哑,“受伤了,长官说‘没用的东西’,扔了俩铜钱就让滚。伤口烂了,差点死路边。是路过的赤火小队救了我。现在我在村里看牲口,吃穿不愁。要说当兵为啥——以前是为口饭吃,现在,”他拍了拍空袖管,“是为救我的人,和等我回家的人。”

一个个声音,从泥土里冒出来。

没有大道理,都是最朴素的账——命怎么算,伤怎么养,家怎么活。

等声音渐渐平息,陈烬站起身,走到田埂高处。

“乡亲们说的,就是答案。”他环视全场,“拉壮丁和人民子弟兵,表面看都是‘当兵打仗’,但根子上,是两回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立场不同。旧军队,是地主豪强、军阀官僚的刀把子。他们的‘立场’,是保护那些人的田庄、官位、特权。百姓对他们来说,是交粮的牛马,是充数的炮灰。所以拉壮丁时像抓牲口,伤了死了像丢垃圾。”

又竖起第二根:

“第二,目的不同。旧军队打仗,为的是‘主公’的江山,‘将军’的功名。打输了,死的是兵;打赢了,享福的是官。而赤火军打仗——”他指向地里还没收完的高粱,“为的是保住这些粮食,保住分到的田,保住爹娘妻儿能安稳睡觉的夜晚。我们的目的,和每一个种地、织布、养娃的百姓,一模一样。”

他走到王铁柱面前:

“铁柱,你当年在沭阳拉壮丁,心里想的是‘为革命’,这没错。但那些被拉的人,他们心里想的可能是‘保命’‘混饭’,甚至是‘恨你’。你们的目的是‘两张皮’,贴不到一起。而现在——”

他转身,指向正在帮老乡搬高粱秆的年轻战士们:

“你看看他们。他们帮老乡收粮,是因为条例规定吗?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些粮食里,有他们自己家的一份,也有前线战友的一份。他们和这些老乡,吃一锅饭,想一件事,保一个家。这叫军民鱼水情。”

陈烬的声音在田野间传开:

“鱼在水里,才能活。水离了鱼,还是水;鱼离了水,就是死鱼。军队和人民,就是这样——军队是鱼,人民是水。鱼离了水,再凶也是死路一条。水养着鱼,鱼护着水,才能生生不息。”

“胡适之们不懂这个。他们以为军队是刀,人民是肉,刀和肉怎么能是一体?所以他们永远想不明白,为什么赤火军敢把武器发给百姓,为什么百姓拿到武器不是造反,而是拼命。”

他最后说:

“这不是利用,是共生。是同一个阶级、同一个命运共同体的生命意志,在最残酷的生存斗争中,找到的唯一活路。”

接下来的讨论,落在了具体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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