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民心的计量(1/2)
北疆的冻土开始松动,田间地头已经有了零星劳作的身影。在沭阳三区赵家庄的坡地上,春耕前的最后一次集体议事会,正开在还没翻完的田垄边。
几十个农户蹲的蹲,坐的坐,中间摊着《人民战争三问》的小册子,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
“都说说,开春了,民兵训练咋安排?”农会主席赵大刚问。
孙老栓先开口。他没看册子,掏出怀里的旱烟袋,慢悠悠地说:
“咱以前给朝廷交皇粮,一亩地交三斗。官军来了,说‘剿匪征粮’,再加一斗。匪走了,说‘抚恤伤兵’,再加半斗。一年忙到头,锅里还是稀的。”
他磕了磕烟锅:
“现在呢?地是咱自己的,收十斗,交公粮两斗,剩下八斗进自家缸。赤火公社的兵来了,帮咱收秋,不吃咱一口饭,不拿咱一根草。你说,这账咋算?”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接口:“这还用算?以前养官军,官军抢咱。现在咱自己练民兵,保的是自家的粮、自家的娃!出力出粮出人,亏吗?亏个屁!”
众人哄笑。
一个年轻媳妇怯生生举手:“我……我男人在民兵队,三天两头操练,家里活儿少个劳力……”
“桂花啊,”一个老太太拉过她的手,“你男人练好了,贵霜来了能护住你。要是练不好,敌人闯进来,抢了粮还算轻的,把你掳走了咋办?那时候家里活儿再多,谁干?”
那媳妇脸一红,不说话了。
赵大刚总结:“就这么定了。开春后,民兵训练照常,但跟农时错开。忙时少练,闲时多练。各家出人,按劳力轮换。谁家实在困难,大家帮衬——不能让保家的人,家里揭不开锅。”
“成!”
“就该这样!”
决议通过得很快。因为这笔账,人人心里都算明白了:
以前交粮养兵,兵是别人的刀,随时可能砍向自己。
现在出力练武,武是自己的盾,专门挡住砍来的刀。
这笔买卖,不亏。
与此同时,龙骧谷军械坊。
炉火日夜不熄,叮当声不绝于耳。但今天,工匠们围在一起,讨论的不是如何造更精良的制式刀剑,而是——
“这土地雷,能不能改改?”老铁匠马师傅摊开一个炸坏了的陶罐残骸,“陶罐脆,运输容易碎。用铁皮罐吧,又太重,百姓背不动。”
一个年轻学徒举手:“师傅,我见村里腌菜用的那种厚陶坛,口小肚大,是不是结实点?”
“试试!”马师傅拍板。
另一边,木工组也在琢磨。
“社长说,民兵的武器要‘就地取材’。”木工老刘拿着一把训练用的木枪,“可这玩意儿真打起来,一碰就断。能不能在关键部位裹层铁皮?不用多,就枪头三寸、手握处一尺。”
“那得多少铁?”
“不用好铁,废铁渣回炉,打成薄片就成。”
“成本呢?”
“比造一把真枪省八成铁,但硬度够用。”
更绝的是纺织组。
几个大娘大婶凑在一起,对着几件旧棉袄比划。
“你们说,这棉袄里头,絮层薄铁片咋样?”一个姓周的大娘说,“不图挡刀剑,挡挡流箭、碎石总行吧?穿着也不显眼。”
“那得多沉?”
“少絮点棉花,换铁片。冬天冷点,但命要紧。”
“我看行!”
这些改进,都不是上头下的命令。是工匠们自己琢磨、自己试验、自己推广的。
马师傅的儿子在红星公社保卫战中牺牲了。老人现在做每一个陶罐土地雷,都像在给儿子做陪葬品——认真到极致。
“我儿要是多两个这种罐子……”他常喃喃自语,然后更用力地捶打铁皮。
这些土办法、巧心思,通过工匠们自己的渠道,悄悄流向各个村庄。一张张画着简易示意图的草纸,被来往送货的车夫、走亲的妇人夹带出去。
没有公文,没有批报。
但北疆的村庄里,渐渐有了更结实的陶罐地雷,有了裹铁皮的木枪,有了夹铁片的棉袄。
百姓管这叫“保命窍门”。
而在军械坊的账本上,这些“窍门”背后,是铁料消耗的细微变化,是工时分配的调整,是无数个深夜油灯下的争论与试验。
这是一种更深层的“全民皆兵”——不仅拿武器,还造武器;不仅被动接受,还主动创造。
妇女识字班第一次把《人民战争三问》当教材。
教课的燕十三有些忐忑——这些内容对识字不多的妇女来说,会不会太深?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
读到红星公社柳月组织抵抗时,台下一个叫春梅的年轻媳妇忽然哭了。
“我……我认得柳月姐。”她擦着眼泪,“逃难时她帮过我。她那么瘦,说话都不敢大声……可她能站在碾盘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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