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天地,如此辽阔,如此草芥(1/2)

最后几片银杏叶终于飘零殆尽,光秃的枝桠伸向铅灰色的天空。

汉东正式步入深秋,寒气凝滞在空气中,呵气成雾。

《梧桐树计划》的修改完善稿,在极小的核心圈层完成了最终审议。

相比最初的版本,部分条款的表述更加精准,程序性设计更严密,对可能风险的应对预案也更具体。那些最尖锐的棱角似乎被稍稍磨圆了些,但整体的骨架和方向,依然清晰而坚定。

陆则川知道,这已是当前条件下能够凝聚的最大共识。

他将最终稿密封好,附上简要说明,通过机要渠道送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等待上会审议的程序。他把这份文件比作一颗精心培育的种子,已经播下,能否发芽、破土、成材,既看土壤气候,也看后续的耕耘。

种子播下的同时,关于他个人去向的风声,也像深秋的落叶般,更加密集、更加具体地飘散开来。

传闻的版本开始趋同:

离开已成定局,时间就在近期,去向是另一个同样面临转型攻坚压力的省份,职务也明确是“主持全面工作”。甚至有几个具体省份的名字,开始在某个层次的私密谈话中被反复提及、比较。

这些传闻有鼻子有眼,仿佛决策已定,只待公布。它们带来的影响复杂而微妙。

一些原本在《梧桐树计划》上犹豫观望的中层干部,态度开始变得积极起来,主动找相关处室沟通,询问试点申请流程,或者表示愿意在本单位、本领域先行探索。

这其中有真心认可改革方向,决心搭上“末班车”做实事的;

也不乏敏锐地意识到,在陆则川离任前推动的项目,很可能被赋予某种“政治遗产”的意义,从而获得额外关注和资源倾斜。

另一些与陆则川关系密切、或被认为是“陆系”的干部,则难免心生忐忑。

他们担心“人走茶凉”,担心新来的主政者会有不同的思路和用人偏好,自己过去的努力和站队是否会成为负担。

有人开始暗自梳理手头工作,力求完美收尾,不留把柄;也有人开始尝试拓展新的关系脉络,为未来铺垫。

周秉义的感受最为复杂。

一方面,陆则川的即将离开,意味着最大的政治对手和施政理念的冲突源即将消失,他感到某种无形的压力在消退。

另一方面,传闻中陆则川即将赴任的地方和职务,又让他清晰地看到两人未来政治地位的差距可能进一步拉大,这带来一种微妙的失落和不甘。

更重要的是,陆则川在离开前全力推动《梧桐树计划》,摆明了是要留下一个难以轻易逆转的改革框架,这等于为他未来的接任者(无论是谁)设定了一条跑道。他如果留在汉东,将不得不在这条跑道上奔跑,或至少不能公开偏离太远。

他必须重新评估和调整自己的策略。

在省政府党组会议讨论相关配套落实措施时,他的发言基调发生了微妙变化。

他依然强调“稳中求进”、“防范风险”,但更多地开始谈论“如何创造性地落实省委决策部署”、“如何在执行中优化细节”、“如何让改革红利更快更公平地惠及各方”。

他试图将自己的“稳妥”哲学,融入到对既定改革方案的“精细化操作”阐述中,从而在新的格局下,继续保持影响力,甚至争取某种程度上的“解释权”和“操作空间”。

祁同伟对这些传闻的反应最为直接。

他在一次公安系统的内部会议上,语气冷硬地提及:

“最近外面有些传言,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只要一天穿着这身警服,站在这个岗位上,该做的事就必须做,该守的底线就必须守!治安防控升级,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是为了汉东的长治久安。”

“谁要是觉得可以趁什么‘变动’的时机,把已经压下去的东西再冒出来,或者给我们的工作设绊子、打折扣,我祁同伟第一个不答应!该抓的抓,该办的办,绝不手软!”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迅速震慑了一些蠢蠢欲动的角落,也让公安系统内部那些浮动的人心重新稳固下来。祁同伟用他的方式宣告:无论人事如何变动,他守护的这片阵地,不容有失。

李达康则是另一种状态。

他仿佛对外界的传闻充耳不闻,全部精力都扑在了数字经济园二期的建设上。

地基处理完成,主体施工全面展开,庞大的工地昼夜不息。他几乎住在工地上,协调材料、督促进度、解决技术难题、安抚周边居民。他的焦虑和紧迫感,似乎与陆则川的去留无关,只与工程图纸上的每一个节点、进度表上的每一天工期死死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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