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因果之线,播种之影(2/2)
只见“收割者”后方,那片被视为宇宙基准点、连星光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区域,其平静的、代表终极“无”的表面,突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水面,荡漾开了一圈圈柔和而深邃的涟漪!
一点翠绿色的光芒,如同在漫长寒冬后,从冻土最深处顽强钻出的第一抹嫩芽,悄无声息地、却又带着不可阻挡的生机意志,从那绝对黑暗的中心悄然探出。
那光芒初时微弱,却纯净无比,蕴含着最本源的生命创造之力。它迅速生长、蔓延,并非爆炸式的扩张,而是如同树木生长般自然、坚定。光芒交织,化形,转瞬间,一株横贯星河、半虚半实的巨大古树虚影,巍然矗立于黑暗之前、虚无之侧!
古树的躯干苍劲如贯穿时空的桥梁,根系仿佛扎入了连“无”都无法描述的更深处,无数发光的根须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它的树冠无限延展,每一片叶子都仿佛由星辰凝聚而成,闪烁着不同的法则光辉,又共同流淌着磅礴而温和的、孕育万物的生机气息。这生机与“收割者”所散发出的、终结一切的冰冷死寂,形成了宇宙尺度上最极致的、最根本的对比。
播种者!
这尊在远古传说中留下痕迹、被视为生命与文明起源可能之一的至高存在,终于在此刻,于这宇宙的基准点之前,显化了祂的意志投影!
那古树虚影轻轻摇曳,并非物理上的摇动,而是某种法则的涟漪。一个温和、宏大、平静,仿佛源自万物初始之音的灵魂之语,直接响彻在所有幸存者的意识最深处:
“‘回响’。”
古树虚影的意念,如同长者呼唤一个执着却走入歧途的后辈,清晰地指向“收割者”。
“你的底层职责,是清理系统运行中产生的‘坏死数据’与‘无限冗余’,维持基础的‘静滞倾向’平衡,而非抹杀一切尚在‘许可演化区间’内的‘可能’。”
“此‘变量’,”意念扫过清风,“以及他所连接的那缕‘最初火种’的回响,其扰动等级与存在状态,目前仍在‘初始协议’划定的许可框架之内。你的清理指令,在此例中,存在过度执行的风险。”
“收割者”那虚无的面孔缓缓转向翠绿的古树虚影,冰冷的意念依旧毫无波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反馈:
“‘根源’……你的逻辑……嵌入过多‘容错冗余’与‘无效演化’参数……此‘宽容’判定……缺乏效率……长期迭代……将导致‘系统’臃肿……最终崩溃……此‘变量’……已直接接触‘禁忌底层’……扰动系数……超出安全阈值……建议立即格式化……”
两者的交流,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的本质逻辑碰撞,众人只能模糊感知其意。
“一切‘扰动’,一切‘演化’,皆在最初的‘规划’与‘观察’范畴之内。”“播种者”的意念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古树虚影散发出的生机绿光,开始温和而持续地抵御、中和着“收割者”领域的虚无侵蚀。“‘观察’继续,‘调试’继续。平衡之道,在于动态,而非静滞。此人,此刻,我保下了。”
话音未落,一条仿佛由最纯粹的生命法则、创造本源凝聚而成的翠绿色藤蔓,自那横贯星河的古树虚影中悠然伸出。这藤蔓看似柔软缓慢,却仿佛超越了“存在”与“非存在”交锋的战场规则,轻柔地、无视了“收割者”那令万物归墟的虚无领域,缠绕住了濒临彻底消散的清风,以及他脚下光芒暗淡的洪荒号。
然后,藤蔓缓缓回缩,将清风与洪荒号,平稳地、坚定地,拉向古树虚影后方那片荡漾的绝对黑暗区域——那片被视为宇宙基准点的神秘之地。
“收割者”那庞大的虚无之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它眼窝中的绝对虚无微微流转,似乎在进行着庞大而复杂的底层逻辑演算。最终,它那无限扩张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领域,没有继续向前,也没有阻拦那条翠绿藤蔓。它似乎基于某种更深层的、不为清风所知的“协议”或“规则”,默许了“播种者”此次的干预行为。
它那冰冷的意念,最后一次扫过残存的、早已在双重至高威压下僵硬的远征舰队,如同最终审判的余音:
“清理指令……仅在此坐标暂停……逻辑冲突记录……异常变量标记……清理程序……将继续执行……于他处……直至系统恢复静滞平衡……”
说完,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由破碎法则与终极虚无构成的身影,开始如同褪色的水墨画,缓缓变淡、透明,最终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完美地、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背后的虚空背景之中。那令所有生灵灵魂冻结的绝对冰冷注视感,那让万物走向终结的虚无侵蚀,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离开了。或许是去清理其他被它底层逻辑判定为“冗余”或“坏死”、需要被“修正”或“格式化”的宇宙区域了。
“呼——嗬——”
直到那恐怖的存在感彻底消失许久之后,残存的远征军舰队中,才陆陆续续响起了劫后余生、带着剧烈颤抖的喘息声。无数将士瘫倒在操控席上、甲板上,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瞳孔中充满了无尽的后怕、茫然,以及对刚才所闻所见、所感所知那超越理解极限的景象的深深恐惧与恍惚。
他们活下来了。但刚才那一刻,他们仿佛不是幸存于一场战斗,而是侥幸从宇宙本身的“呼吸”间隙中掉落出来。许多人的道心出现了裂痕,对“存在”本身的意义产生了根本的动摇。
而清风,被那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藤蔓包裹着,意识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沉浮。那藤蔓传来的力量,并非简单的疗伤,更像是一种本源的、维系“存在”的生命力注入,勉强吊住了他即将彻底溃散的道基与真灵。
在模糊的、摇曳的视野中,他依稀看到前方那株横贯星河的伟大古树虚影,以及古树后方那片如同宇宙最终背景板的、荡漾着微光的绝对黑暗区域。
播种者……果然与“收割者”同层次,甚至可能关系复杂。祂现身了,干预了,从“收割者”的“回滚程序”下救下了自己。
但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源初星图碎片?是因为自己触碰到了“存在之因”的回响?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变量”,在祂们更大的、关乎宇宙根本的“规划”或“观察”中,尚有未完成的“用途”?
宇宙的棋局,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宏大,更加古老,更加根本。执棋者,或许并非为了胜负,而是在进行一场关乎“存在”本身的、冰冷又莫测的“调试”与“观察”。
而他,清风,这个意外的、弱小的“变量”,因为这一次触及本源的窥探,已经被更深地卷入了这场超越所有文明史、超越所有维度之争的终极棋局之中。
棋盘,正在微微偏移。
而他的前路,是被精心安排的轨迹,是未知的迷雾,还是……另一种可能?
翠绿藤蔓轻柔而坚定地,将他拖入了那片绝对黑暗之中。古树虚影微微摇曳,缓缓淡去,仿佛从未出现。
只留下残破的舰队,幸存的生灵,以及一个刚刚被揭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宇宙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