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冥青灯录之山骨笛.(1/2)

接上文

\阿鸾......对不起......\青年伸出手,却在触到女鬼衣袖时化作点点荧光。红梅树下的红衣女鬼猛地攥紧袖口,指节泛白的力道几乎要将衣料捏碎。那些荧光并未消散,而是凝成半透明的蝶群,绕着她鬓边那支断裂的金步摇翩跹起舞,翅尖沾着的磷光在暮色里划出凄迷的轨迹。\沈砚之,\她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被寒冰冻裂的玉簪,带着三十年未散的怨怼与不甘,\你以为这样就能还清了?这三十年的孤魂野鬼,这被烈火焚烧的嫁衣,这浸在冰冷河水里的骨肉,岂是你几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抹平的?\蝶群忽然剧烈震颤,翅尖的磷光溅落在她肩头,聚成半阙烧焦的信笺。泛黄的宣纸上\碧落\二字尚未烧尽,墨迹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她苍白的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三十年前那个雪夜的记忆突然冲破封印——她穿着嫁衣跪在沈家祠堂,听着族长宣读沈砚之的休书,窗外的红梅落满了未及掀起的盖头,冰冷的花瓣顺着脸颊滑落,像极了此刻眼角无声的泪。

(第一章·铜镜)

子时的更鼓声刚落,妆台上的菱花镜突然泛起白雾。阿鸾看着镜中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指尖,想起三日前那个偷溜进沈府的小丫鬟。女孩举着铜镜说能照见前世因果,却在看清镜中景象时尖叫着摔碎了镜子,那惊恐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世间最可怖的厉鬼。此刻镜中浮现的,正是沈砚之悬梁自尽的那夜,他脖颈间缠绕的白绫,竟与她嫁衣上的系带一模一样,连那处被她不慎勾破的丝线都分毫不差。\夫人,该梳妆了。\门外传来苍老的声音,是当年沈家的老嬷嬷,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鸾转身时,铜镜里映出的却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拿着桃木梳替镜中人梳头。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坐在三十年前的梳妆台前,镜中少女脖颈上的掐痕,青紫色的指印深深嵌入皮肉,与当年沈砚之母亲留下的指印分毫不差。\小姐,您别怕,少爷他......他心里是有您的。\镜中少女哽咽着说道,那声音,分明是她当年的陪嫁丫鬟春桃。

(第二章·骨笛)

城隍庙后的老槐树下,瞎眼的卖艺人正吹着骨笛,笛声呜咽,如泣如诉,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尘封的往事。那笛声让阿鸾想起沈砚之的父亲——那个总说她是祸水的老秀才,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污秽不堪的东西。她记得沈砚之偷偷将祖传的骨笛送给她,说笛声能驱散邪祟,还笑着说:\鸾妹,有它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你身。\可当她被浸猪笼的那天,沈砚之就站在岸边,面无表情,骨笛断成两截掉在地上,那清脆的断裂声,比河中的波涛声还要刺耳。\姑娘可是在找这个?\卖艺人突然递过支断裂的骨笛,他的手指枯瘦如柴,皮肤皱巴巴的像老树皮。阿鸾接过时,笛孔里涌出的不是空气,而是沈砚之临终前的血沫,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他说对不住你,\卖艺人的眼睛突然流出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面颊,\可当年若不休你,沈家满门都要被你克死。老秀才请了道士算过,你是天煞孤星,会毁了沈家的百年基业。\骨笛上的裂痕突然渗出朱砂,在暮色里显出\替嫁\二字,那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第三章·绣鞋)

沈府西厢房的地砖下,阿鸾挖出了那双绣着并蒂莲的红绣鞋。针脚细密处还留着她当年的血渍——被沈砚之母亲推倒时,额头撞在绣绷上的伤口,血珠滴落在绣鞋上,晕开了一小片暗红。此刻绣鞋里突然钻出无数红线,在月光下织成沈砚之的模样。他捧着休书跪在地上,脊背佝偻,像是背负了千斤重担,身后站着穿嫁衣的表妹柳氏,而柳氏的脸,竟与阿鸾自己的面容渐渐重合,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只是少了那份属于阿鸾的灵动与倔强。\姐姐可知,\红线织成的嘴唇开合着,声音缥缈如烟,\那年你染的不是风寒,是柳氏下的毒。她嫉妒你,嫉妒你能嫁给砚之哥哥,所以她在你的汤药里下了慢性毒药,想让你无声无息地死去。\绣鞋突然剧烈燃烧,火光中阿鸾看见沈砚之将毒酒灌进柳氏口中,柳氏挣扎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而她自己的魂魄正从柳氏七窍中飘出,被城隍爷的锁链捆着拖向冥府,锁链上的符文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原来当年替嫁的,从来都不是柳氏,而是她自己的魂魄,被禁锢在了柳氏的身体里。

(第四章·纸钱)

中元节的纸钱在风中打着旋,如同无数只黑色的蝴蝶,飞向遥远的冥府。阿鸾看见沈砚之的魂魄正在奈何桥头烧纸,火光映着他苍白的面容,比生前更多了几分憔悴。他面前堆着三十年来的休书副本,每一张上都用血写着\鸾妹亲启\,字迹潦草,可见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痛苦与绝望。孟婆汤的香气飘来时,带着一股诱人的甜腻,他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忘川河水突然掀起巨浪,黑色的浪涛裹挟着他们,卷入三十年前的祠堂。这一次阿鸾看清了,休书上的字迹是沈砚之母亲攥着他的手写的,他的手指被捏得发白,眼中含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而他袖中藏着的,是准备带她私奔的路引,上面详细写着他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他偷偷攒下的银两数目。当她被沉塘的消息传来时,沈砚之正在城隍庙求签,签文上\情深不寿\四个字,被他的指血浸得模糊不清,那鲜血,是他得知消息后,急火攻心咬破了嘴唇流出来的。\其实那天我去救你了,\沈砚之的魂魄开始消散,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只是被柳家的人打晕在河边。醒来时......醒来时河水已经恢复了平静,再也找不到你的踪迹了。\阿鸾突然想起,浸猪笼的那天,有个蒙面人曾试图砍断绳索,他的动作笨拙却坚定,却被柳家的家丁乱棍打死扔进了河里。那人身形,倒与沈砚之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他腰间那块玉佩,是她亲手为他系上的。

(第五章·轮回)

第一百次鸡鸣响起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阿鸾站在沈府的废墟上,看着东方渐渐亮起的晨曦。那些化作荧光的蝶群终于凝成完整的信笺,上面是沈砚之临终前的字迹:\若有来生,不做沈家郎,只求与你做对寻常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无纷扰。\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决绝。晨曦中,她看见个背着书箧的少年正经过断墙,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儒衫,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当年她送他的定情之物,玉佩上刻着的\鸾\字,经过岁月的洗礼,依旧清晰可见。少年突然驻足,转身望向废墟中的红衣女鬼。他摸着头笑道,笑容干净而温暖:\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看你有些眼熟,就像是在梦里见过一样。\阿鸾抬手抚上鬓边,那支断裂的金步摇正泛着微光,步摇上的红宝石,在晨曦中闪烁着动人的光泽。而少年脖颈间,有一道与沈砚之自尽时一模一样的浅疤,只是比沈砚之的那道更浅一些,像是新愈合不久。远处传来卖花姑娘的吆喝声,清脆悦耳:\卖红梅嘞,新鲜的红梅,刚摘下来的!\篮子里的红梅开得正好,一朵朵娇艳欲滴,像是要烧透整个春天,将所有的寒冷与阴霾都驱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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