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冥青灯录之山骨笛.(2/2)

(第六章·重逢)

少年朝着阿鸾走来,脚步轻快,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他走到阿鸾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眼神清澈如水:\姑娘,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这沈府废墟阴森得很,你不怕吗?\阿鸾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滚烫的泪珠落在手背上,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少年见状,有些慌乱,连忙从书箧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姑娘,你别哭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要是你不嫌弃,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你呢?\阿鸾接过手帕,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是她熟悉的味道。\我叫沈砚之,\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爹娘说我名字里的'砚'是砚台的砚,'之'是之乎者也的之,希望我能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阿鸾听到\沈砚之\三个字,身体猛地一颤,原来真的是他,真的是她的沈砚之。\那你呢,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阿鸾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我叫阿鸾,鸾凤的鸾。\少年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变得明亮起来:\阿鸾,好美的名字。阿鸾姑娘,我觉得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等我将来考取了功名,我就......\少年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卖花姑娘的吆喝声再次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卖红梅嘞,新鲜的红梅!\少年转头望去,然后又转回来看着阿鸾,笑容灿烂如朝阳:\阿鸾姑娘,你喜欢红梅吗?我去给你买一枝吧,就当是我们交朋友的礼物。\说完,他不等阿鸾回答,就兴高采烈地朝着卖花姑娘跑去。阿鸾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三十年来第一个真正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消融,春暖花开。鬓边的金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她欢呼。她知道,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第七章·金钗)

沈砚之捧着红梅回来时,阿鸾鬓边的金步摇正发出细碎的颤音。那枝断裂的步摇不知何时已修复如初,红宝石在晨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恍若当年他亲手为她簪上时的模样。少年将梅花递到她眼前,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指尖,\这枝开得最艳,配姑娘正好。\阿鸾接过红梅的瞬间,金步摇突然缠住少年的手腕。红线如活物般游走,在他腕间结成同心结的形状。沈砚之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却不见丝毫畏惧,反而轻声笑道:\姑娘的步摇真是通灵。\话音未落,红线突然收紧,将两人的指尖勒出血珠。两滴鲜血在红梅花瓣上相融,幻出半阙《凤求凰》的曲谱,墨迹间浮现出春桃的字迹:\小姐可知,当年我偷换了您的嫁衣,让柳氏穿着替身赴死。您的魂魄被我藏在这步摇里,等了三十年,终于等来了少爷的转世。\阿鸾猛地抬头,看见卖花姑娘正摘下帷帽,露出与春桃如出一辙的面容。老嬷嬷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带着释然的叹息:\沈家欠你的,老奴用三十年阳寿替少爷还了。如今阴阳归位,你们......\话音渐弱时,卖花姑娘化作纸人随风飘散,手中还攥着半张泛黄的私奔路引。

(第八章·花灯)

元宵夜的秦淮河边,沈砚之提着盏鲤鱼灯站在人群里。阿鸾的魂魄已能短暂凝实,青色襦裙在灯火里漾着微光。\听说对着莲花灯许愿很灵。\少年将一盏琉璃灯塞进她手中,灯影里映出她逐渐清晰的眉眼。河面上漂浮的万千灯火中,有盏灯格外明亮,灯面上\鸾凤和鸣\四个字被烛火照得通透,正是当年他们未及完成的婚书纹样。突然有人撞翻了阿鸾手中的灯,琉璃碎裂的刹那,她的身体竟现出实体。沈砚之慌忙扶住她,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时,少年瞳孔骤缩:\你......\阿鸾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三十年的虚浮终于有了重量。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正月十五的钟声恰好敲响,城隍庙方向飘来漫天纸钱,化作璀璨星火落在他们肩头。\原来阳寿未尽。\阿鸾轻抚心口,那里正跳动着属于柳氏的心脏。当年柳氏服毒后,春桃趁机将阿鸾魂魄移入柳氏躯体,而真正的柳氏早已被沈砚之挫骨扬灰。此刻她鬓边的金步摇突然断裂,化作一道金光没入沈砚之眉心,少年捂着额头闷哼一声,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第九章·归尘)

沈府废墟上长出第一丛青草时,阿鸾在沈砚之的书箧里发现了那截断笛。少年正蹲在老槐树下刻木簪,刻刀起落间,一支鸾鸟形状的木簪渐渐成形。\我好像记起很多事。\他将木簪插入阿鸾发间,动作自然得仿佛练习了千遍,\比如我们该在桃花镇买处小院,院里要种满红梅。\城隍庙的钟声突然变得急促,城隍爷的锁链破空而来。阿鸾本能地将沈砚之护在身后,却见锁链径直穿过她的身体,缠住了槐树下那具早已腐朽的柳氏枯骨。\阳寿已尽,魂魄当归。\城隍爷的声音在云端响起,枯骨上突然开出血色红梅,每一朵都凝结着柳氏的怨毒。沈砚之突然抱住阿鸾,将木簪深深按入她掌心:\这次换我护你。\木簪上的鸾鸟突然活过来,振翅间啄碎了所有红梅。城隍爷的锁链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金粉融入阿鸾体内。当最后一缕怨毒消散时,枯骨化作齑粉,而阿鸾的魂魄终于与柳氏的躯体彻底融合,心口的跳动愈发有力。

(第十章·新生)

暮春时节,桃花镇的小院里,沈砚之正在晾晒新收的书卷。阿鸾端着一碗莲子羹从厨房走出,鬓边那支木簪随着脚步轻颤。\先生,该用点心了。\她将碗放在石桌上,看着少年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红了眼眶。自城隍庙那日起,沈砚之的容貌便以每月一岁的速度增长,如今已是而立模样。\哭什么。\沈砚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能与你相守十年,胜过人间百年。\墙角的红梅树抽出新芽,去年冬天他们亲手栽下的枝桠,此刻竟缀满了花苞。阿鸾突然想起春桃临终前的话:\用三世阳寿换一世相守,值得吗?\值得。她看着沈砚之眼角的细纹,看着木簪上逐渐褪色的鸾鸟纹路,突然明白所谓轮回,不过是换种方式的重逢。当第一朵红梅在初夏绽放时,沈砚之正在灯下为婴儿缝制襁褓,阿鸾腹中的新生命轻轻踢了踢母亲的手,像是在回应父亲的针线声。窗外的月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将那道相同的浅疤映得温柔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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