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衣冢.(2/2)
第六章 绣色迷迭
秋分那日,镇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妇人穿着月白旗袍,领口别着枚鸽血红宝石胸针,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说是从北平专程来请苏家绣娘修补一件旧物。她的声音很柔,却总让人想起浸在井水里的丝绸,凉得没有生气。这是我祖母的遗物。妇人将漆盒推到苏晚面前,盒盖开启时飘出一缕冷香——不是寻常香料,倒像是陈年的草药混着雪水的味道。里面躺着块巴掌大的绣片,青碧色纱罗上用银线绣着株迷迭香,只是花叶边缘已发黑发脆,仿佛一碰就会碎裂。苏晚的指尖刚触到纱罗,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绣片上的迷迭香针脚竟是倒着绣的,每片叶子的脉络都用银线勾勒出哭脸的形状。她猛地缩回手,看见自己的指尖覆着层薄薄的白霜。这针法叫回魂绣妇人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落着细碎的光,我祖母说,当年她就是凭着这块绣片,在乱葬岗里找到了我祖父的尸骨。青禾端茶进来时,正听见这话。青瓷茶杯地磕在桌角,茶水溅在绣片上,那发黑的花叶竟像活过来般,顺着水渍蔓延出暗红色的纹路,在纱罗上结成了张细密的网。
第七章 镜中魅影
绣片修补到第七夜,绣楼里的铜镜开始出怪事。苏晚半夜起身去库房取金线,路过梳妆台前时,瞥见镜中映出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影——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发梢别着支银质的梅花簪。可她明明是一个人来的库房。师姐,你的头发......第二天清晨,青禾指着苏晚的鬓角脸色煞白。铜镜里,苏晚原本乌黑的发丝竟生出几缕银丝,而镜中她的身后,赫然站着那个穿月白旗袍的妇人,正伸手抚过她的发顶。苏晚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那面民国时期的穿衣镜,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裂纹里渗出淡红色的液体,顺着镜框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株残缺的迷迭香。她在找替身。苏晚突然想起《绣林异志》里的记载,回魂绣需以血亲魂魄为祭,若魂魄离体百年不得安息,便会通过绣品寻找容貌相似之人,夺舍还阳。她冲到西厢房翻开族谱,泛黄的纸页上,民国二十三年的那一页贴着张老照片——穿学生装的少女眉眼弯弯,竟和那位北平妇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八章 银簪镇邪
妇人再来时,手里提着个红木食盒。打开来看,里面是四碟精致的点心:桂花糕、杏仁酥、芸豆卷,还有碟染红的糯米团子,形状像极了绣绷上的针脚。听闻苏姑娘最近总睡不好,我炖了些安神汤。她舀起一勺汤递到苏晚唇边,汤面上浮着的枸杞,竟都是用银线串起来的。苏晚突然抬手,将祖传的银簪狠狠刺向妇人的眉心。银簪触及皮肤的瞬间,妇人的脸突然像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底下张布满皱纹的枯槁面容。你怎么会知道......她尖叫着后退,月白旗袍下伸出无数根银线,像毒蛇般缠向苏晚的脖颈。因为你根本不是北平来的客人。苏晚冷笑,将那片迷迭香绣片掷向空中。绣片遇风便涨大,青碧色纱罗上的银线突然绷直,将妇人牢牢捆在镜前。民国二十六年,陈家少爷的妹妹带着聘礼来绣楼退婚,却在西厢房离奇失踪。她的发间,就别着支梅花银簪。铜镜突然发出巨响,镜面裂痕中涌出黑色的雾气。妇人在银线束缚下痛苦挣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块破碎的绣片,飘落在地。而镜中,终于露出个穿学生装的少女身影,她对着苏晚深深鞠躬,然后化作道青烟消散了。
第九章 旧信玄机
妇人消失后,那只描金漆盒里多了叠泛黄的信纸。是陈家小姐写给那位苏家绣娘的信,字里行间却藏着惊人的秘密:原来当年陈家少爷并未战死,而是被国民党军统招募,改头换面去了重庆。他临走前托妹妹来退婚,却不知妹妹早已对苏家绣娘心生爱慕,竟将退婚书换成了绝情书,还在绣娘的茶里下了慢性毒药。难怪绣娘的骸骨上有齿痕。青禾捧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是被烧死的,是毒发时痛苦不堪,自己咬碎了舌头......苏晚将信纸烧在老槐树下,灰烬被风吹散时,坟头的绣线菊突然开出了白色的小花。她想起三个月前挖出的那箱银元,箱底刻着个模糊的字——或许那根本不是聘礼,而是陈家少爷留给绣娘的救命钱,却被他妹妹截胡藏了起来。
第十章 绣楼新生
立冬那日,苏晚摘下了绣楼门口挂了百年的苏氏绣坊牌匾,换上块新木匾,上面是青禾用金粉写的忘忧绣庄。她们将《绣林异志》里记载的禁绣针法全部烧毁,只留下那些描绘山川花鸟的绣样。以后只绣活物。青禾将最后一缕金线穿进针眼,绣绷上的凤凰正展开尾羽,每片羽毛都闪着不同的光泽。窗外的老槐树上落了只灰喜鹊,歪着头看她们刺绣,尾巴扫落的积雪掉进窗棂,融成了春天的形状。偶尔有路过的老人说,深夜路过绣庄时,会看见两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姑娘在灯下刺绣,一个穿青衫,一个着红衣,银线在她们指间翻飞,绣出的花朵会在月光下散发出香气。但苏晚和青禾从不解释——有些故事,本就该留在风里,像那些消散的怨气,终会化作人间的烟火气。这年冬天,绣庄接了笔特殊的订单:给新落成的抗战纪念馆绣一幅巨型屏风,上面是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苏晚在最角落绣了株小小的迷迭香,用的是暖金色的丝线,针脚细密而温柔,再没有倒刺和死结。青禾说,这是送给所有没能回家的人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