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梦魇钟(1/2)

民国二十五年,岭南小城梧州,有一座百年老宅,人称“林府”。

林府的主人林景明是当地有名的乡绅,五十多岁,为人乐善好施,颇受尊敬。然而近半年来,林府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林家独子林慕白得了一种怪病。

林慕白二十二岁,刚从省城医学院毕业,本应前程似锦。但半年前开始,他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房间里,房间中央摆着一座古老的座钟。钟声每响一次,房间就缩小一圈。当钟声响到第十二下时,四面墙壁会向他压来,然后他就会惊醒,浑身冷汗,心跳如鼓。

起初只是噩梦,但渐渐地,事情开始不对劲了。林慕白白天也会出现幻觉,看到不存在的钟,听到不存在的钟声。他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林景明请遍了名医,都查不出病因。有医生说是精神衰弱,有医生说是脑疾,但各种药方都试过了,毫无效果。最后,一位老中医私下对林景明说:“令郎这病,恐怕不是寻常病症。老朽行医五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建议您...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林景明不解。

老中医压低声音:“请些懂行的,比如...风水先生,或是驱邪的师父。”

林景明本不信这些,但看着儿子日渐憔悴,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他请来了梧州最有名的风水先生陈半仙。

陈半仙六十多岁,须发皆白,手持罗盘,在林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林慕白的卧房外。

“问题就出在这里。”陈半仙面色凝重,“这房间...阴气太重。”

“阴气?怎么会?”林景明不解,“这房间朝阳,通风也好。”

“不是风水的阴气。”陈半仙摇头,“是另一种...怨气,或者说,是某种不干净的东西寄居在此。”

他走进房间,罗盘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这房间里有东西,而且是活物——不是活人的活,是另一种活。”

林景明听得毛骨悚然:“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陈半仙说,“但可以确定,令郎的噩梦和这东西有关。它通过梦境吸取令郎的精气,久而久之,令郎会油尽灯枯。”

“那该怎么办?”

“找出那东西,除掉它。”陈半仙说,“但在此之前,先让令郎搬出这个房间,或许能缓解症状。”

当天,林慕白就搬到了西厢房。起初几天,噩梦确实少了,林慕白的精神也有所好转。但第七天晚上,噩梦又回来了,而且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林慕白再次梦见那个房间,那座钟。这一次,他看清了钟的细节:这是一座西洋座钟,黄铜外壳,玻璃罩面,钟盘是罗马数字,钟摆是镀金的。钟摆在左右摇晃,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然后,钟声响了。

当!当!当!

每响一声,房间就缩小一圈。林慕白想逃,但找不到门。想砸钟,但手穿钟而过,像是触摸幻影。

钟声响到第十一下时,房间已经小得像棺材。林慕白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墙壁压向自己。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很轻,像是女人的啜泣,从钟里传出来。

然后,第十二声钟响。

林慕白惊醒,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站在院子里,面对着一口枯井,一只脚已经踏出去,差点掉下去。

家人听到动静赶来,才把他拉回来。林慕白浑身冰凉,眼神涣散,嘴里喃喃道:“钟...钟在井里...”

“什么钟?”林景明问。

“梦里那个钟...”林慕白说,“它在井里...叫我下去...”

林景明看向那口枯井。井已经废弃多年,井口用石板盖着。但此刻,石板被挪开了,露出黑洞洞的井口。

“谁挪开的石板?”林景明厉声问。

家丁们都摇头。没人动过那块石板。

陈半仙闻讯赶来,查看井口后,脸色大变:“井下有东西。那东西...在召唤令郎。”

“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一定是邪物。”陈半仙说,“必须下去看看。”

他安排人用绳索吊着油灯下井探查。井不深,约三丈。灯光照下去,井底是淤泥和枯叶,没有水。但在井壁的一侧,有一个洞口,像是人工开凿的,大小可容一人通过。

“这井有暗道。”陈半仙说,“可能是以前挖的逃生通道,或是藏东西的地方。”

“下去看看。”林景明下定决心。

陈半仙亲自下去,林景明和两个胆大的家丁跟随。他们钻进那个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向下倾斜。走了约十丈,通道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石室中央,果然摆着一座钟。

正是林慕白梦中的那座西洋座钟。黄铜外壳,玻璃罩面,罗马数字钟盘,镀金钟摆。钟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陈半仙靠近观察,发现钟已经停止走动,指针停在十二点整。但奇怪的是,钟身一尘不染,像是有人经常擦拭。

“这钟...不对劲。”陈半仙说,“你们看钟面。”

林景明凑近细看,钟盘上的罗马数字排列正常,但在“xii”的位置,刻着一个很小的图案:一只眼睛,闭着的眼睛。

“闭目之钟。”陈半仙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传说中的‘梦魇钟’,能引人入梦,困人魂魄。令郎的怪病,就是这口钟在作祟。”

“这钟怎么会在这里?”

陈半仙环顾石室,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木箱。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旧物:几本外文书,一些医疗器械,还有一本日记。

林景明翻开日记,扉页上写着:“林文远医案笔记,光绪二十八年。”

林文远是他父亲的名字。父亲年轻时曾留学西洋学医,回国后在梧州开了第一家西医诊所。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关闭诊所,回到老宅隐居,不久就去世了。

日记中记录了林文远的行医经历,最后一页写着一段令人不安的话:

“今日得此钟,乃一洋人患者所赠,言此钟有异,能镇梦魇。初不以为意,置于诊室。然自此,每夜必做怪梦,梦见此钟,钟声催命。疑此钟不祥,欲弃之,然钟每弃必返,如影随形。今藏于密室,望后人勿启。”

林景明明白了。这口钟是祖父带回来的,祖父也被它所困。后来祖父将钟藏于井底密室,希望永远封存。但不知为何,现在钟又开始作祟,目标是他的儿子林慕白。

“这钟必须毁掉。”林景明说。

“不可。”陈半仙阻止,“这等邪物,寻常方法毁不掉。而且贸然毁坏,可能激怒它,后果更严重。”

“那怎么办?”

“先带上去,我研究一下。”陈半仙说,“也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众人将钟抬出密室,搬到院子里。阳光照在钟上,黄铜反射着刺眼的光。林慕白被扶出来,看到钟的瞬间,脸色惨白,几乎晕厥。

“就是它...就是它...”他喃喃道。

陈半仙仔细检查钟的每一个部分。在钟的背面,他发现了一行刻字,是拉丁文,他看不懂。林慕白学过拉丁文,辨认后翻译道:

“tempus fugit, somnia manent.”

“时光飞逝,梦境永存。”林慕白翻译道。

陈半仙沉吟:“这钟困住的不是人,是梦。或者说,它能把人的梦境变成现实,把人困在自己的噩梦中。”

“那怎么破解?”林景明急问。

“找到钟的源头,了解它的来历,也许能找到方法。”陈半仙说,“令尊的日记中提到,这钟是一个洋人患者所赠。如果能找到那个洋人,或者他的后人,或许有线索。”

但这谈何容易。光绪二十八年到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洋人如果还在世,也该七八十岁了。而且梧州虽小,洋人却不多,三十多年前的洋人,恐怕早已离开。

林景明想到一个人:城西教堂的史密斯神父。史密斯神父来梧州二十年了,也许知道些旧事。

第二天,林景明带着钟的照片和日记去找史密斯神父。神父看了照片,沉思良久。

“这钟...我好像见过。”他说,“二十年前我刚来梧州时,在一个老传教士那里见过类似的钟。老传教士说,那口钟是从一个英国医生那里得来的,那个医生自称能治疗噩梦,但后来自己却死于噩梦。”

“英国医生?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神父摇头,“但老传教士还留下一些东西,在教堂的地下室。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教堂的地下室堆满了杂物,大多是前任传教士留下的。在一个旧箱子里,他们找到了一本相册,里面有一些老照片。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林景明的注意:一个穿白大褂的洋人,站在一个诊所前,诊所窗台上放着一口钟,正是那口梦魇钟。

照片背面写着:“dr. edward morrison, canton, 1895.”

爱德华·莫里森医生,广州,1895年。

“广州离这里不远。”史密斯神父说,“也许可以去广州打听一下。莫里森医生如果曾在广州行医,应该有人记得。”

事不宜迟,林景明第二天就动身去广州。他带着照片,四处打听。最后在一家老药店的掌柜那里得到了线索。

“莫里森医生啊,记得记得。”老掌柜回忆道,“是个英国医生,专治各种怪病,特别是睡眠方面的疾病。但他的治疗方法很特别,不用药,只用一口钟。”

“一口钟?”

“对,一口西洋座钟。病人躺在诊疗床上,他看着钟给病人催眠。据说效果很好,很多人都去找他看病。”老掌柜说,“但后来出事了。”

“什么事?”

“有一个病人,治疗后做噩梦死了。家属告上官府,说莫里森医生用妖术害人。莫里森医生逃走了,诊所也关了。那口钟...据说被他带走了。”

“后来呢?莫里森医生去了哪里?”

“听说去了梧州。”老掌柜说,“他有个朋友在梧州开诊所,他去投奔。但不久后就死了,据说是...在睡梦中死的,脸上带着极度恐惧的表情。”

林景明心中一震。看来莫里森医生也是梦魇中的受害者。他把钟给了林文远,可能以为这样能摆脱它,却没想到把诅咒转嫁给了林家。

回到梧州,林景明把这些信息告诉陈半仙。陈半仙听后,若有所思。

“这口钟,可能不是简单的邪物。”他说,“它可能有自己的意志,或者说,它困住了某个灵魂,那个灵魂通过钟来害人。”

“什么样的灵魂?”

“可能是莫里森医生的病人,那个做噩梦死掉的人。”陈半仙推测,“那人死后,怨魂附在钟上,通过钟报复他人,让人体验他死前的恐惧。”

林慕白听了这个推测,突然想起梦中的细节:“在梦里,我听到过啜泣声,像是女人的声音。”

“女人?”陈半仙追问,“能听清她说什么吗?”

林慕白努力回忆:“好像在说...‘放我出去’...‘我好怕’...”

陈半仙点头:“这就对了。钟里困着一个女人的灵魂,她在求救,也在害人。要破解诅咒,必须释放她的灵魂。”

“怎么释放?”

“需要了解她的身份,她的死因,然后超度她。”陈半仙说,“但时间紧迫,令郎撑不了多久了。”

确实,林慕白的情况越来越糟。他现在白天也会出现幻觉,看到钟出现在各个角落。他不敢睡觉,因为一闭眼就会进入那个噩梦房间。家人轮流守着他,防止他梦游出事。

这天晚上,轮到一个叫春梅的丫鬟守夜。春梅在林家伺候多年,对林慕白忠心耿耿。半夜,林慕白又做噩梦了,在床上痛苦挣扎。春梅想叫醒他,但怎么也叫不醒。

突然,林慕白坐起来,眼睛睁着,但眼神空洞。他下床,走向门口。

“少爷,你去哪里?”春梅拉住他。

林慕白没有回答,机械地向前走。春梅力气小,拉不住,只好跟着他。

林慕白走到院子里的钟前,停下。月光下,钟的玻璃罩面反射着冷光。林慕白伸出手,触摸钟面。

就在他触到钟的瞬间,春梅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钟的玻璃罩面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苍白,美丽,但表情痛苦。女人看着林慕白,嘴唇微动,像是在说话。

然后,林慕白开口了,但发出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救救我...我好冷...好黑...”

春梅吓得瘫坐在地。林慕白转过身,眼睛还是空洞的,但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是女人的微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