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梦魇钟(2/2)
“我终于...可以出来了...”他用女人的声音说。
春梅连滚带爬地去叫醒其他人。等林景明和陈半仙赶来时,林慕白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那口钟,钟摆开始自己摆动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钟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陈半仙检查林慕白,发现他脉搏微弱,呼吸浅慢,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他的魂魄...被钟里的东西挤出来了。”陈半仙脸色凝重,“钟里的怨魂想占据他的身体。”
“那怎么办?”林景明急问。
“只有一个办法:进入钟的世界,把令郎的魂魄救出来,同时超度那个怨魂。”陈半仙说,“但这很危险,进去的人也可能被困。”
“我去。”林景明毫不犹豫。
“不行,您年纪大了,魂魄不稳,进去可能回不来。”陈半仙说,“需要一个年轻人,阳气足,意志坚定。”
春梅突然站出来:“我去。”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少爷对我有恩,我愿意救他。”春梅坚定地说,“而且我是女子,也许能理解钟里那位女子的痛苦。”
陈半仙打量春梅,点点头:“你确实合适。但你要知道,进去后可能永远出不来。”
“我不怕。”春梅说。
陈半仙开始准备。他在钟周围画了一个法阵,点上七星灯,摆上香案。然后让春梅躺在钟前的席子上,给她喝下一碗安魂汤。
“我会用引魂术送你的魂魄入钟。”陈半仙说,“记住,你在钟里的时间只有一炷香。一炷香烧完前,必须找到令郎的魂魄和那个怨魂,带他们出来。否则,你的魂魄也会被困。”
春梅点头,闭上眼睛。
陈半仙开始念咒,手中的铃铛有节奏地摇动。渐渐地,春梅感到意识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然后,她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
空间中央,正是那座钟。钟在这里变得巨大,有房子那么高。钟摆左右摆动,每摆动一次,就发出沉闷的滴答声,在黑暗中回荡。
春梅看到,钟的玻璃罩面里,有两个人影。一个是林慕白,蜷缩在角落,眼神恐惧。另一个是一个穿清末服饰的女子,长发披散,面容苍白,正围着林慕白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春梅走近钟,钟的玻璃罩面像水一样波动,她穿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圆形房间,没有门窗,只有钟的巨大钟盘在墙上,指针走动。女子看到春梅,停下脚步。
“你是谁?”女子问,声音凄楚。
“我是来帮你的。”春梅说,“也是来救我家少爷的。”
“帮我?”女子苦笑,“怎么办?我困在这里三十年了,出不去的。”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困在这里?”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叫苏婉容,光绪二十一年生。十七岁时,得了怪病,每晚做噩梦。家人带我去看莫里森医生,他说能治,用那口钟给我催眠。但我没被治好,反而...死在了梦里。”
“死在梦里?”
“对。”苏婉容眼中含泪,“催眠时,我的魂魄被吸进了钟里,身体在外面死了。我困在这里,三十年,每天看着钟摆摆动,听着钟声滴答,出不去,也死不了。”
春梅感到一阵同情:“莫里森医生知道吗?”
“他知道。”苏婉容的语气变得怨恨,“他知道钟有问题,但他不承认。他把钟送给了林文远医生,想转移诅咒。林医生也发现了钟的诡异,把它藏了起来。但他们都没想过救我...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没人会在意。”
春梅明白了。苏婉容的怨,不仅是因为被困,更是因为被忽视,被当作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现在有人在意了。”春梅说,“我来了,林家少爷也在这里。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
“出不去。”苏婉容摇头,“这钟是个牢笼,只进不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自愿代替我留在这里。”苏婉容看着春梅,“你愿意吗?”
春梅犹豫了。她愿意救林慕白,但代替别人永远困在钟里...
“没有其他办法吗?”
苏婉容叹气:“也许有,但我不知道。三十年,我想尽办法,都出不去。”
这时,林慕白抬起头,虚弱地说:“春梅...你来了...”
“少爷,你怎么样?”
“很累...”林慕白说,“每次钟响,我就感觉被挤压...像要碎了...”
春梅看向墙上的钟盘,指针正在走向十二点。她想起林慕白的噩梦:钟响十二下,房间缩小,墙壁压来。
“钟响到十二点会怎样?”她问苏婉容。
“钟响十二点,这个空间会重置。”苏婉容说,“一切回到原点,但困在这里的魂魄会变得更虚弱。重复的次数多了,魂魄就会消散,真正死亡。”
指针走向十一点五十五分。
“我们必须在下一次重置前出去。”春梅说。
“怎么出去?”
春梅思考。钟困住的是梦境和魂魄,要打破它,可能需要从内部破坏钟的运转。但钟在这里是空间的中心,怎么破坏?
她想起陈半仙的话:这钟困住的不是人,是梦。梦境是心灵的反应,也许可以从心灵层面突破。
“苏姑娘,你记得你被困那天的情景吗?”春梅问。
苏婉容点头:“记得,很清楚。那天莫里森医生让我看着钟摆,听着他的声音。然后我就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莫里森医生说了什么?”
“他让我想象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让我感到平静的地方。”苏婉容回忆,“但我当时很害怕,想象不出来...”
“想象!”春梅突然有了主意,“如果这个空间是由想象构成的,那么我们也可以用想象改变它!”
指针走到十一点五十八分。
“快,我们一起想象!”春梅拉起苏婉容和林慕白的手,“想象一个出口,一扇门,任何可以离开这里的东西!”
三人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春梅想象老宅的大门,苏婉容想象儿时家中的后门,林慕白想象医学院的图书馆大门。
墙上开始出现波动,像水面起了涟漪。三个门的轮廓隐约浮现,但都不清晰,不稳定。
指针走到十一点五十九分。
“不行,我们的想象不一致。”苏婉容绝望地说。
春梅突然想到什么:“想象钟!想象钟坏了,停了!”
指针走向十二点。
三人同时想象:钟停了,钟摆不动了,指针不走了,钟面裂了,整个钟碎了...
墙上的钟盘开始出现裂纹。指针颤抖着,在十二点的位置停下,不动了。
滴答声停止了。
空间开始震动,墙壁出现裂缝,光线从裂缝中透进来。
“成功了!”春梅喊道。
但苏婉容突然推开她:“你们快走!钟要塌了!”
“一起走!”春梅拉住她。
“不,我不能走。”苏婉容苦笑,“我的身体早就死了,出去了也没有归处。你们快走,别管我!”
林慕白虚弱地说:“苏姑娘,对不起...林家欠你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婉容眼中含泪,“走吧,别让我白等三十年。”
裂缝越来越大,整个空间开始崩溃。春梅和林慕白被一股力量推向裂缝外。最后一刻,春梅回头,看到苏婉容站在破碎的钟前,对她微笑,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
春梅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院子里,头顶是星空。一炷香刚刚烧完。
“春梅!”林景明惊喜地叫道。
春梅坐起来,看到林慕白也醒了,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不再是之前的空洞。
“少爷...”她轻声唤道。
林慕白看着她,微笑:“谢谢你,春梅。”
而那口钟,静静地立在原地,但已经不一样了——钟面裂了,指针停了,钟摆一动不动。它变成了一口普通的坏钟。
陈半仙检查后说:“钟里的怨魂消散了,诅咒解除了。”
林慕白的怪病从此好了。虽然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但噩梦不再,幻觉消失,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为了感谢春梅,林景明收她为义女,让她和林慕白以兄妹相称。春梅起初不敢接受,但在林景明坚持下,还是答应了。
至于那口梦魇钟,林景明本想毁掉,但陈半仙建议保留,作为警示。他把钟放在林府的一个偏厅里,周围贴满符咒,防止它再次作祟。
林慕白康复后,继续行医。但他专攻的不再是普通病症,而是各种与睡眠、梦境相关的怪病。他结合西医知识和从陈半仙那里学来的玄学理论,帮助了很多受噩梦困扰的人。
每次治疗,他都会讲苏婉容的故事,不是为了吓人,而是为了提醒:医者仁心,不仅要治身体的病,也要理解病人的痛苦,尊重每一个生命。
春梅后来嫁给了林慕白的同学,一个同样学医的年轻人。婚礼上,林慕白送给她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精致的怀表,表盖上刻着一行字:
“时光易逝,但善意永存。”
多年后,林慕白成了有名的“梦医”,许多人慕名而来。但他始终记得那个困在钟里三十年的女子,记得她的冤屈,她的孤独,她最后的牺牲。
他写了一本关于梦魇与治疗的书,在序言中写道:
“疾病不仅是身体的异常,也可能是心灵的创伤,甚至是超自然的影响。作为医者,我们要保持开放的心态,尊重未知,理解痛苦。因为每一个病人背后,都有一个需要被倾听的故事。”
而那口梦魇钟,依然在偏厅里,静静地立着,提醒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可能需要几代人来弥补;有些痛苦,一旦造成,可能会穿越时空来寻求救赎。
但只要有善意,有勇气,有理解,再深的诅咒也能被打破,再久的冤屈也能被抚慰。
春梅晚年时,有一次梦到了苏婉容。在梦中,苏婉容穿着现代的衣服,笑容灿烂,对她挥手。
“谢谢你,让我终于可以安息。”苏婉容说,“我转世了,这一世,我会好好的。”
春梅醒来,心中一片平和。她知道,所有的等待都有了结果,所有的冤屈都得到了偿还。
窗外,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而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也许苏婉容真的开始了新的人生,没有噩梦,没有恐惧,只有平静与安宁。
这就够了。
林府依旧,人丁兴旺。而那口钟的故事,成了林家的家训,代代相传:行医者,当以仁心为本;为人者,当以善意为根。
因为所有的疾病都会痊愈,所有的噩梦都会醒来,唯有善意与理解,像永恒的钟声,穿越时空,回响在每一个需要救赎的心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