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轮回病房（2/2）
张伟的家属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要求医院给出解释。医院组织专家会诊，最终结论是“不明原因的心脏骤停”，属于医学上罕见的个案。
但李明轩知道，这不是个案。这是第八个。
葬礼那天，李明轩去了。张伟的妻子哭得几乎晕厥，十岁的女儿抱着母亲的腿，眼神空洞。那种眼神，李明轩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失去至亲的绝望，是对世界的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他走得这么突然...”张伟的妻子抓住李明轩的手，“李医生，你告诉我，我丈夫到底怎么了？”
李明轩无言以对。他能说什么？说你的丈夫可能是被诅咒杀死的？说他死于一个二十年未解的谜？
回医院的路上，李明轩做了一个决定。他要调查清楚13号病房的真相，为了张伟，为了前面七个死者，也为了未来可能住进那间病房的人。
他从医院档案室借出了所有死亡病人的病历，一份份仔细研究。七个病人，年龄、职业、病史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曾住在13号病房，都在第三天午夜死亡，都死于心梗，但心脏本身没有严重病变。
李明轩注意到一个细节：七个病人的入院时间，正好构成了一个等差数列——每隔三年零五个月，就会有一个病人死亡。如果加上张伟，这个规律依然成立。
这不是巧合，这是...周期。
他继续深挖，发现更早的记录。在二十年前，医院还没有电子病历系统时，有一批纸质档案因为火灾损毁了。根据老护士回忆，那场火灾就发生在13号病房，原因是“电路老化”。
但李明轩在一本旧值班日志里找到了线索。日志里提到，火灾当天，13号病房住着一个病人，火灾后病人失踪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那个病人叫...林国栋。
林国栋，52岁，建筑工人，因工伤入院。入院第三天凌晨，病房突发火灾，等消防员扑灭大火后，林国栋已经不见了。现场只找到一些烧焦的人体组织，dna检测确认是林国栋。
所以林国栋是第一个？不对，时间不对。林国栋死于二十年前，而第一个记录在案的“心梗死者”死于十八年前。中间有两年的空白。
李明轩找到退休多年的老院长，现在的他住在养老院，患有严重的阿尔茨海默症，大多数时间都认不清人。但当李明轩提到“林国栋”和“13号病房”时，老人的眼神突然清晰了。
“那孩子...可怜啊...”老院长喃喃道，“他不是死于火灾...”
“那他是怎么死的？”李明轩追问。
老院长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医疗事故...输错了药...强心剂过量...心脏骤停...为了掩盖，放了把火...”
李明轩的心沉了下去。所以真相是，林国栋死于医疗事故，医院为了掩盖真相，伪造了火灾现场。而林国栋的亡魂，因为冤屈无法安息，每隔几年就回来索命？
但为什么是每隔三年零五个月？为什么只找中年男性？
老院长接下来的话解开了部分谜团：“那天...是他儿子生日...他答应儿子...出院后带他去游乐园...”
李明轩明白了。林国栋死的那天，是他儿子的生日。他对儿子的承诺没有兑现，所以怨念中夹杂着对家庭的愧疚和牵挂。每隔三年零五个月，也许是他儿子生日的周期？或者是他记忆中某个重要的日子？
他调查了林国栋的家庭情况。林国栋死后，妻子改嫁，儿子被送到了外地亲戚家，后来考上了大学，现在在一家外企工作，生活还算稳定。儿子叫林浩，今年应该32岁。
李明轩找到了林浩的联系方式，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林浩听李明轩说明来意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父亲...不是死于火灾？”他的声音颤抖。
“根据我查到的信息，可能不是。”李明轩谨慎地说，“但还需要更多证据。”
“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父亲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除了生日、忌日之外的。”
林浩想了想：“每个月15号，他会给我买玩具，因为我是15号出生的。还有...每年春节前的第三个星期五，他会带我去吃炸酱面，那是我们父子间的约定。”
春节前的第三个星期五。李明轩算了一下，正好是每隔三年零五个月左右的时间点。张伟死亡那天，正是今年的这个日子。
一切都对上了。林国栋的亡魂，在每个与儿子约定的日子里苏醒，寻找“替代品”，用他们当年杀死他的方式——心脏骤停，来报复社会，或者说，来宣泄自己的冤屈和思念。
但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八个？为什么林国栋要杀八个人？
李明轩回到医院，重新检查所有死亡病人的信息。这次他注意到，每个病人的家庭情况都很相似：都有妻子，都有孩子，孩子年龄都在8到12岁之间。林国栋死时，他儿子林浩正好8岁。
所以林国栋选择那些与他情况相似的病人？他在寻找...共鸣？还是说，他在通过这些病人的死亡，向世界展示他当年的痛苦？
第八个，张伟，是最后一个。为什么？
李明轩想起了张伟梦中的话：“还差一个，就凑齐了。”
凑齐什么？
那天晚上，李明轩再次来到13号病房。这次他带了录音设备、红外相机，还有从寺庙求来的护身符。他要尝试与林国栋的亡魂对话，如果它真的存在。
午夜零点，病房里的温度开始下降。李明轩看到自己的呼吸变成了白气。心电监护仪自动开启，屏幕上出现杂乱的心电波形。
“林国栋先生，我是李医生。”他对着空气说，“我知道你死得冤枉。我想帮你。”
没有回应。但墙上的阴影开始扭曲，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轮廓慢慢清晰，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男人，脸上有烧伤的痕迹，胸口有一个大洞，能看到里面停止跳动的心脏。
“帮...我？”亡魂开口，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怎么...帮？”
“告诉我真相。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亡魂的表情变得痛苦：“他们...给我打错了针...我说不出话...喘不上气...心脏要炸了...他们发现错了...不敢承认...点了火...把我烧了...”
“是谁？谁犯的错？”
亡魂摇头：“不记得...只记得白大褂...很多白大褂...”
“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他们和你无冤无仇。”
“他们...像我...”亡魂的眼神变得迷茫，“有家...有孩子...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的感觉...我死的感觉...”
“但他们的家人，现在承受着你家人当年的痛苦。”李明轩说，“你儿子林浩，我见过他。他很好，但他一直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
听到儿子的名字，亡魂颤抖了一下：“浩儿...他...好吗？”
“他很好。但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了结。”李明轩说，“林先生，你该安息了。继续这样，只会伤害更多无辜的人。”
亡魂沉默了。墙上的阴影开始波动，像是在挣扎。
“我...停不下来...”它最终说，“每到了那天...我就会醒来...就会有人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真相大白...犯错的人...承认...”
李明轩明白了。林国栋的亡魂需要一个正式的道歉，一个对当年医疗事故的承认，才能得到安息。但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责任人可能已经退休、调离，甚至去世了。
第二天，李明轩将调查结果整理成报告，交给了医院纪检部门。报告中，他详细列出了对林国栋死亡案件的质疑，以及13号病房后续死亡事件的异常规律。
报告引起了医院的重视。院长亲自召集会议，决定成立调查组，重新审查二十年前的那场火灾。
调查过程中，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浮出水面：当年13号病房的管床护士，正是现在的护士长王姐。而值班医生，是当时还是住院医师的陈建华。
王姐在接受询问时崩溃了。她承认，那天晚上她太累了，给林国栋输液时，拿错了药袋——把准备给另一个病人的强心剂，误挂给了林国栋。林国栋很快出现不良反应，她吓坏了，去找值班医生陈建华。
“陈医生查看后，说病人已经没救了。”王姐哭诉说，“他说如果事情曝光，我们俩的职业生涯就完了。他提议...伪造火灾现场，就说病人是烧死的...”
“那火是谁放的？”调查组问。
“陈医生...他从护士站拿了酒精，洒在病床上...点了火...”王姐泣不成声，“我太害怕了...就帮他做了伪证...”
陈建华被停职调查。面对证据，他最终承认了。
“我那时候太年轻，太想往上爬了。”陈建华在审讯室里，面容憔悴，“一个医疗事故，足够毁掉一个医生的前途。我选择了掩盖...没想到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真相大白的那天，医院为林国栋举行了正式的追悼会。院长公开道歉，承诺给予林家经济赔偿。王姐和陈建华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追悼会后，李明轩再次来到13号病房。这次，房间里没有了阴冷的气息，消毒水的味道也恢复了正常。
他在病床上放了一束白菊，轻声说：“林先生，你可以安息了。你儿子知道了真相，犯错的人受到了惩罚。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医院的补偿和照顾。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窗外，阳光照进来，病房里一片明亮。李明轩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在阳光下对他点头微笑，然后慢慢消散。
从那天起，13号病房再也没有发生过异常事件。医院对病房进行了彻底翻新，更换了所有设备，那扇斑驳的“13”门牌也被换成了新的。
三个月后，李明轩在街上遇到了林浩。林浩看起来精神不错，他说终于可以放下心结，开始新的生活了。
“谢谢你，李医生。”林浩真诚地说，“虽然真相很残酷，但不知道更痛苦。现在我知道了，我父亲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人的错误和懦弱。但至少，他得到了公正。”
李明轩点点头。作为医生，他明白了比治病救人更重要的东西：诚实、责任，和对生命的敬畏。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但有些错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弥补。
而13号病房的故事，成为了医院内部的警示教材。每年新医生入职培训，都会讲起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吓唬他们，而是为了提醒：医生手中握着的不只是药方和手术刀，更是病人的生命和信任。
至于李明轩，他继续在医院工作，后来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心内科医生。偶尔在值夜班时，他会经过那个曾经的13号病房，现在的普通病房。有时他会停下来，听听里面的声音——只有病人的鼾声和仪器的滴答声，再也没有那些不该出现的声音。
他知道，有些亡魂终于安息了。而活着的他，有责任让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因为医院不仅是治病的地方，也是见证人性最光明和最黑暗的地方。而医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努力点亮一盏灯，照亮生命，也照亮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