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封魂伞(1/2)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漫长而黏腻,雨丝像是永远也扯不断的丝线,把整座姑苏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沈青禾撑着一把新买的油纸伞,走在平江路湿滑的石板路上。她刚从国外回来,继承了一家名为“旧时光”的古董店,店里堆满了祖父母留下的各种老物件。

雨越下越大,沈青禾加快了脚步。路过一座老石桥时,一阵风突然吹来,她手里的伞骨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新买的折叠伞竟然断了。

“真是倒霉。”她嘟囔着,正准备冒雨跑回去,余光瞥见桥墩下靠着一把伞。

那是一把老式的油纸伞,深蓝色的伞面上绘着精致的白梅图案,伞柄是乌木的,顶端镶着一小块温润的玉石。整把伞保存得异常完好,在雨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刚刚有人放在那里。

沈青禾犹豫了一下,四下张望。雨中的平江路空无一人,只有雨点敲打青瓦的噼啪声。

“借用一下,明天再还回来。”她对自己说,拿起了那把伞。

伞很轻,撑开后,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散开来。沈青禾惊讶地发现,这把伞的防水性能极好,雨水落在伞面上,瞬间凝聚成水珠滚落,半点不沾。更奇怪的是,当她撑伞走过时,脚下的积水会自动分开,仿佛伞下有一个无形的力场。

回到古董店,沈青禾把伞靠在门边,开始整理今天收来的几件瓷器。但她的注意力总是被那把伞吸引——在昏暗的灯光下,伞面上的白梅似乎在缓缓绽放,那些花瓣的轮廓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微微移动。

“一定是眼花了。”她摇摇头,决定先洗个热水澡。

浴室里水汽氤氲。沈青禾站在镜子前擦头发,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她裹上浴袍出去查看,发现那把伞不知何时自己倒在了地上,伞柄上的玉石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

她走过去想扶起伞,手指刚触到伞柄,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直冲心脏。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的女子,撑着这把伞,站在一座石桥上,望着河水默默流泪。

画面一闪即逝,但那种悲伤的情绪却真实地留在了沈青禾心里。她猛地缩回手,盯着那把伞,第一次感到不对劲。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先是夜里总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店里踱步,但查看监控却什么也没有。然后是放在柜台上的小物件会莫名其妙地移位——不是被碰倒,而是整齐地移动到另一个位置,像是有人刻意摆放过。

最诡异的是第三天晚上。沈青禾在二楼卧室睡觉,半夜被雨声吵醒,发现窗户没关严,雨水溅了进来。她起身关窗,瞥见楼下街道上,一个穿旗袍的女子撑着那把蓝伞,静静地站在雨中,抬头望着她的窗户。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但嘴唇在动,像是在说什么。沈青禾想看清楚,一道闪电划过,女子瞬间消失了,只有那把伞还立在雨中,伞面上的白梅在闪电中显得格外刺眼。

第二天,沈青禾决定查清楚这把伞的来历。她带着伞去了隔壁的“博古斋”,店主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先生,姓顾,是祖父生前的好友,对姑苏城的老物件了如指掌。

顾老先生看到那把伞时,脸色瞬间变了。

“这...这是‘封魂伞’。”他压低声音,“青禾,你从哪里得来的?”

沈青禾讲述了在桥下捡到伞的经过。顾老先生听完,长叹一声:“孽缘啊...这把伞终于找到新主人了。”

“顾爷爷,这伞到底有什么故事?”

顾老先生让沈青禾坐下,泡了一壶茶,缓缓道来:“这把伞是民国时期姑苏城有名的制伞大师柳三绝的遗作。柳三绝本名柳逢春,因一手制伞绝活而得名。但他晚年性情大变,不再为活人制伞,专做‘封魂伞’。”

“封魂伞?什么意思?”

“就是用来封印亡魂的伞。”顾老先生神色凝重,“传说柳三绝的女儿柳如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未婚先孕,被家族逐出家门。她生下孩子后抑郁而终,死前撑着父亲为她制作的最后一把伞,站在平江路的石桥上跳河自尽。”

“柳三绝悲痛欲绝,认为是那把伞没能保护女儿,便用秘法将女儿的魂魄封在了伞里,让她永远‘活’在伞中。后来他如法炮制,又做了几把封魂伞,封印的都是横死之人的魂魄。每一把伞都有一个故事,一段冤屈。”

沈青禾抚摸着伞柄上的玉石:“那这把伞里...”

“如果我没记错,这把蓝梅伞封印的应该是一个叫苏婉君的女子。”顾老先生回忆道,“她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姑苏城的评弹艺人,才貌双全,后来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事情败露后,她被原雇人毁了容,绝望之下在雨夜投河。尸体三天后才被打捞上来,手里紧紧攥着这把伞——据说是情人送她的定情信物。”

“那她的魂魄为什么会被封印?”

“这就不知道了。”顾老先生摇头,“封魂伞的制作方法已经失传,柳三绝死后,这些伞流落民间。但有个说法是,被封在伞里的魂魄无法转世,只能在雨夜显现,寻找替身或者完成未了的心愿。”

沈青禾感到一阵寒意:“那我该怎么办?”

“两个选择。”顾老先生伸出两根手指,“一是把伞放回原处,让它等待下一个有缘人。二是找出伞中魂魄的未了心愿,帮她完成,让她安息。但第二种方法很危险,因为你要进入她的记忆,感受她的痛苦。”

沈青禾看着手中的伞,伞面上的白梅在阳光下似乎在微微颤动。她想起那晚看到的旗袍女子,那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我选第二种。”她说。

顾老先生并不意外:“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跟你祖父一样固执。好吧,我教你一个方法——‘听伞’。”

他从里屋取出一套特制的工具:一副薄如蝉翼的丝质手套,一盒檀香,还有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今晚子时,你戴上这手套,点燃檀香,把伞撑开放在香炉旁。然后用手轻轻抚摸伞面,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如果伞愿意,会让你看到它的记忆。”

“如果伞不愿意呢?”

“那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顾老先生严肃地说,“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松开伞柄。一旦松开,你的魂魄也可能被吸进去。”

当晚十一点,沈青禾按照顾老先生的指示做好准备。古董店已经打烊,她拉上所有窗帘,在店中央清出一块空地。戴上丝质手套后,她点燃檀香,淡蓝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上升,形成奇异的螺旋。

子时整,她撑开那把蓝梅伞,放在特制的伞架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放在伞面上。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伞面冰凉细腻,能感觉到纸张的纹理和绘画的凹凸。但渐渐地,她的手掌开始发热,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再次清醒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老街上。

是民国时期的平江路,石板路更窄,两旁是低矮的木结构房屋,挂着灯笼和招牌。行人穿着长衫马褂或旗袍,黄包车叮当而过。天空中飘着细雨,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水汽中。

沈青禾低头看自己,穿着素色的旗袍,手里撑着那把蓝梅伞。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她正通过苏婉君的视角,重温她的记忆。

“婉君,这边!”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沈青禾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粉色旗袍的年轻女子在对她招手,是苏婉君的闺蜜小桃。

“快点儿,周先生已经等很久了。”小桃拉着她走进一家茶楼。

茶楼二楼雅间里,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戴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看到苏婉君,他立刻起身,眼中满是温柔。

“婉君,你来了。”

“周先生。”苏婉君微微低头,脸颊泛红。

这个男人就是周明轩,姑苏城有名的绸缎商,也是苏婉君的秘密情人。

记忆片段快速闪回:两人在茶楼听评弹,在画舫游河,在深夜的雨巷中拥吻。周明轩许诺会离婚娶她,苏婉君深信不疑,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包括身体和积蓄。

直到那个雨夜。

苏婉君收到小桃的紧急口信,说周明轩的妻子发现了他们的关系,正在赶来。她匆匆收拾细软,撑着那把蓝梅伞赶到约定地点——平江路尽头的一座小院。

但等在院里的不是周明轩,而是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就是她,勾引周老板的贱货!”为首的女人冲出来,是周明轩的妻子王氏。她四十多岁,面容刻薄,眼中满是怨恨。

“给我打!毁了她的脸,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

男人们一拥而上。苏婉君想跑,但被拽住头发拖了回来。伞掉在地上,被踩得粉碎。拳头和巴掌如雨点般落下,最痛的是王氏手中的剪刀——冰凉的刀刃划过脸颊,一下,两下,三下...

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世界变成一片猩红。苏婉君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听到王氏的咒骂,听到男人们的哄笑。

最后,他们扬长而去,留下她倒在泥泞中,脸上血肉模糊。

雨越下越大。苏婉君挣扎着爬起,捡起破碎的伞——伞骨折断,伞面撕裂,只有伞柄还完好。她撑着残破的伞,踉跄着走到石桥边。

河水在雨中翻涌,像一张黑色的大口。

“明轩...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她喃喃自语,眼泪混着血水滑落。

然后,纵身一跃。

冰冷的河水瞬间吞没了她。下沉的过程中,那把破伞却发出了微光,伞面自动修复,蓝梅图案在水中缓缓绽放。一股力量将她包裹,不是托起,而是封印——她的意识被抽离身体,封进了伞中。

最后一刻,她看到了岸边的一个人影:柳三绝,制伞大师,正站在雨中,手中捏着法诀,眼神复杂。

画面到此中断。

沈青禾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古董店里,双手紧紧抓着伞柄,浑身被冷汗浸透。檀香已经燃尽,香炉里只剩灰烬。

伞面上的白梅,不知何时变成了红梅——像是被血染红的。

她松开手,发现丝质手套的指尖处,沾上了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你看到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青禾猛地转身,看到那个穿旗袍的女子就站在店里——苏婉君,或者说,她的魂魄。但此刻的苏婉君不再苍白空洞,脸上也没有伤痕,而是生前的模样,清丽温婉。

“你为什么...”沈青禾的声音有些发抖。

“为什么要让你看到那些?”苏婉君轻声说,“因为你是七十年来,第一个真正愿意听这把伞故事的人。其他人要么把我当成邪物丢弃,要么想利用我的力量牟利。”

“柳三绝为什么要把你封在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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