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古画遗容(1/2)
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部的走廊,在清晨七点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漫长。林晚轻手轻脚地推开第三修复室的门,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樟木和纸张混合的气味。作为院里最年轻的古画修复师,她总是最早到的一个。
但今天,修复台上已经有人了。
“陈老师?”林晚惊讶地看着站在工作台前的白发老人。陈思源,院里资历最深的修复专家,三年前已经退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思源转过身,脸色异常凝重。他指了指工作台上摊开的一幅画:“小林,这幅画...你得特别小心。”
林晚走上前,目光落在画上,呼吸不由得一滞。
那是一幅明代佚名仕女图,绢本设色,保存状况极差——画面严重脆化,多处断裂,色彩大面积脱落。但令人震惊的是画中女子的面容: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美得惊心动魄。更诡异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双眼睛似乎都在注视着你。
“这画...”林晚俯身细看,“有问题?”
“乾隆年间入的宫,一直收在内务府库房,从没展出过。”陈思源的声音很低,“档案记载,嘉庆年间有三个太监先后因这幅画发疯,都说‘画中人在说话’。道光帝下令封存,这一封就是两百年。”
林晚的手指悬在画面上方:“您为什么把它拿出来?”
“昨天清点库房时发现的。”陈思源叹了口气,“本来想直接放回去,但发现画芯背面有字迹。我年龄大了,眼睛不行了,这活还得你来。”
他小心地将画翻过来。在画芯背面的右下角,有一行蝇头小楷:“崇祯十六年八月十五,顾氏婉容绝笔。”
“崇祯十六年...”林晚计算着,“1643年,明朝灭亡前一年。顾婉容是谁?”
“查不到。”陈思源摇头,“正史、地方志、文人笔记里都没有这个名字。但这幅画的技法非常高超,绝不是普通画师所作。更奇怪的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梦见她了。”
林晚抬起头。
“穿着明代的服饰,站在月光下的庭院里,对着我哭。”陈思源揉了揉太阳穴,“她说‘救救我,我出不去了’。我醒来后,发现书房的窗户开着,桌上放着这幅画——我明明锁在保险柜里的。”
一阵寒意爬上林晚的脊背。修复古画这些年,她听过不少灵异传说,但从未亲身经历过。
“您觉得...”
“我觉得这幅画里,困着什么东西。”陈思源直视她的眼睛,“小林,你可以选择不做。我会把画放回库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林晚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绝世容颜上。画中女子的眼神哀婉凄楚,仿佛真的在求救。她想起自己选择这个职业的初衷——不只是修复纸张和颜料,更是修复被时光遗忘的故事。
“我做。”她说。
陈思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记住三点:第一,修复只能在白天进行,太阳落山前必须停手。第二,工作室里必须点檀香,一刻不能断。第三,如果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回应,不要对视。”
交代完毕,陈思源离开了。林晚独自站在修复台前,深吸一口气,戴上白手套和放大镜,开始工作。
第一步是除尘。她用特制的软毛刷轻扫画面,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像时光的碎屑。随着灰尘清除,画中细节逐渐清晰——女子手中的团扇上隐约有字迹,但已经模糊难辨。
中午时分,她停下来吃午饭。手机震动,是大学同学兼好友苏晴发来的信息:“听说你接手了‘那幅画’?”
林晚一愣:“你怎么知道?”
“文物圈就这么大,什么事传不开。”苏晴的回复很快,“我爷爷听说过这幅画的传说。他说,顾婉容不是画师,是画中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幅画可能是她生前最后一幅肖像,画完不久她就死了。有些民间传说认为,临终前的强烈执念会被封印在画像里。如果真是这样,你修复画像,等于在解开封印。”
林晚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苏晴的爷爷是着名的民俗学家,专门研究超自然现象,他的话有分量。
“我该怎么做?”
“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停手,把画封存回去;要么查清楚顾婉容的故事,帮她了结执念。但第二个选择很危险,因为你可能会被卷入她的记忆。”
林晚看向工作台上的画。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面上,那双眼睛在光线下仿佛真的有了神采。
“我查查看。”她回复。
下午的工作是加固画芯。林晚调制好特制的胶水,用极细的毛笔一点点涂抹在背面断裂处。这项工作需要绝对的专注和耐心,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就在她修复到女子颈部位置时,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很轻,很柔,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林晚的手一抖,一滴胶水差点滴在画面上。
“谁?”她环顾四周。
修复室里空无一人。檀香袅袅升起,在阳光下形成奇异的螺旋。
她定了定神,继续工作。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是来自门口或窗外,而是来自画中——那双眼睛,无论她移到哪个位置,似乎都在跟随着她。
傍晚五点半,林晚按照陈思源的嘱咐,准时停手。她将画小心地收进特制的画匣,锁进保险柜。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修复室,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角落里注视着她。
回到家,林晚开始查找顾婉容的资料。正如陈思源所说,正史和地方志中都没有这个名字。她扩大搜索范围,查找明末清初的文人笔记、家谱、墓志铭。
深夜十一点,她在一个冷门的地方文史论坛上,发现了一条线索。那是一篇转载自民国小报的文章,标题是《画中仙——顾氏婉容传奇》。
文章写道,顾婉容是明末南京城的官宦之女,才貌双全,尤擅丹青。崇祯十五年,她与寒门书生周文远私定终身,但遭家族反对。周文远承诺考取功名后回来娶她,却一去不复返。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破北京,清军入关,南京城危在旦夕。顾婉容在绝望中画下自己的肖像,题字“婉容绝笔”,不久后投江自尽。
文章末尾还有一段附记:“据传此画被顾家仆人带走,几经流转,最终入宫。乾隆年间,有太监称夜闻画中哭声,见画中人落泪。嘉庆帝命喇嘛诵经镇压,方得安宁。”
林晚感到一阵心酸。又是一个被时代和爱情辜负的女子。
她继续搜索周文远的信息。这次有了发现——清初编纂的《江南通志》中记载:“周文远,字子渊,崇祯十六年进士。清军南下时降清,任扬州知府。顺治五年因贪墨被抄家,流放宁古塔,卒于戍所。”
所以周文远不但没有回来,还投降了清朝,做了官,最后也没落得好下场。顾婉容等了一生,等到的是背叛和国破家亡。
林晚突然明白了画中眼神的含义——那不是哀伤,是绝望;不是凄美,是死寂。
那一夜,她做了个梦。
梦中,她站在一座明代园林的月洞门前。园中红梅盛开,一个穿着月白色袄裙的女子坐在石凳上,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妆。铜镜里映出的,正是画中那张脸。
女子梳好发髻,插上一支白玉簪,然后拿起画笔,在铺开的绢本上作画。她画得很专注,每一笔都倾注了全部情感。画中的自己渐渐成形,美得令人窒息。
最后一笔落下时,女子抬起头,看向林晚的方向。
“你看到我了。”她说,声音轻柔如风,“你是来帮我的吗?”
林晚想回答,但发不出声音。
女子凄然一笑:“三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一个能看见我的人。请你...请你找到他,问他一句话。”
“什么话?”
“问他,崇祯十六年的中秋夜,他为什么失约。”
画面破碎,林晚惊醒过来。窗外天色微明,枕边湿了一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第二天,林晚向陈思源汇报了发现。老人听完后沉默良久。
“你想继续吗?”他问。
“我想帮她。”林晚说,“如果她真的被困在画里三百年,那太残忍了。”
陈思源点点头:“那我陪你一起查。周文远后来在扬州做官,也许那里有线索。”
周末,两人乘高铁前往扬州。在扬州档案馆,他们查到了周文远的详细资料:他确实在顺治年间任扬州知府,但任期只有两年,就被弹劾罢官。弹劾理由不是贪墨,而是“私藏前朝禁物,心怀故国”。
“私藏前朝禁物...”林晚若有所思,“会不会是顾婉容的画?”
他们继续查找周文远的家产清单。在一份顺治五年的抄家记录中,果然发现了一条:“顾氏婉容画像一幅,绢本,已损。”
“画曾经在他手里。”陈思源说,“但后来怎么进了宫?”
“也许是抄家后流入民间,最终被收藏家进献给了乾隆皇帝。”林晚推测。
离开档案馆时,一位老管理员叫住了他们:“你们在查周文远?”
林晚点头。
老人神秘地压低声音:“周家老宅还在,城东的‘寄啸园’。不过那地方邪性,几十年没人敢住了。传说夜半能听到女子哭声,还有人见过穿明装的女子在园中游荡。”
寄啸园现在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但确实年久失修,不对公众开放。林晚和陈思源托了关系,才得以进入。
园子不大,典型的江南私家园林,但荒废得厉害。假山倾颓,池塘干涸,亭台楼阁的雕花门窗都已破损。唯有园中的几株老梅,还在顽强地绽放。
林晚在园中漫步,突然在一座假山后,发现了一块倒伏的石碑。拂去苔藓,碑上刻着几行字:
“余负婉容,负江山,负此生。每见画像,如见其人,心痛如绞。今将画像封于此石下,愿来世不相见,不相欠。周文远绝笔。”
石碑旁的石板有撬动的痕迹,显然已经被人挖开过。
“画就是从这里被取走的。”陈思源说,“但周文远为什么要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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