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田埂无终途(2/2)
夜深时,万域的守稻人后代们在记忆田旁搭起篝火,火光照亮了他们年轻的脸:有陈禾的儿子,正用树枝在泥里画极远境的地图;有洛丫头的孙女,手里转着颗会发光的星合稻种;有北寒带冰合稻的守护者,鼻尖还沾着未化的冰碴……他们围着陈刚,听他讲十二岁那年的事,讲龙谷稻的第一缕芽,讲母亲的粗布口袋。
“刚叔,极远境之外还有土地吗?”最小的孩子举着根稻穗问,穗尖的记年纹刚长出第一圈,“稻子能长到天上去吗?”
陈刚指着篝火里噼啪作响的稻壳,火星溅起时,在空中凝成片新的稻田,田里的稻穗长着翅膀,正往月亮的方向飞。“你看这火。”他笑着说,“稻壳烧了能取暖,灰烬能肥田,没有尽头的。就像咱种稻,今年的穗落在土里,明年长出新的苗,苗又结穗,穗又落土,田埂跟着稻子走,哪有什么终途?”
天机轮化作的万全种稻穗突然轻轻摇晃,最后一粒谷粒落在陈刚的掌心,谷粒裂开,露出里面的画面:千年后的青牛村,个白胡子老头蹲在记忆田,手里攥着块土坷垃,坷垃里的龙谷稻种正在发芽,他的身边围着群孩子,和此刻的篝火旁一模一样。
谷粒彻底消散在掌心时,陈刚突然觉得丹田的和合力变得无比轻盈,像融入了万域的风。他抬头望向天际,极远境的方向正泛起微光,那是陈禾他们种下的稻子在发光,光里的记年纹正往更远的地方蔓延,画出条看不见的田埂。
“我该去巡田了。”陈刚站起身,青铜锄在手里轻得像根麦秆,“你们爷爷当年总说,好农夫要跟着稻根走,根往哪钻,人往哪去。”
青牛走到他身边,老伙计的步伐虽慢,蹄子踏过的地方,仍能长出新的根须。陈兰往他的粗布口袋里塞了把万全种,口袋的补丁是她亲手缝的,针脚里还缠着根母亲留下的线头。“早去早回。”她笑着说,眼里的光像当年母亲送他出门时那样亮。
陈刚扛着锄头往极远境的方向走,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与记忆田的垄沟重合在一起。守稻人后代们的歌声在他身后响起,是新编的《无终途》:“稻子青,稻子黄,种完南边种北边,田埂长,路茫茫,没有尽头才是常……”
歌声里,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万域的稻浪中,只留下青铜锄的微光,像颗引路的星,照着后面的人往前走。记忆田的老槐树上,麻雀的巢里传出雏鸟的叫声,树洞里的轮回稻正往上窜,苗叶上的记年纹,开始记录新的故事。
而这故事,没有终章。就像田埂永远跟着稻根延伸,稻穗永远迎着阳光生长,农家子的仙途,永远在弯腰的每一下里,在谷粒的每一圈纹里,在代又一代人接过锄头的那一刻里,无始,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