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1/2)

整容

陈建国把体检报告往桌上一拍时,陈默刚啃完第三块排骨。报告上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几个字被红笔圈着,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下礼拜去做个小手术,”老陈呷了口白酒,筷子在盘子里戳着块没肉的骨头,“医生说放个支架,跟补自行车胎似的。”

陈默的筷子顿在半空。他记得父亲年轻时能扛起两百斤的麻袋,如今爬三楼都要歇两回。“整容啊这是,”老陈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菊花,“给血管整整容,以后就能陪你喝两盅了。”

住院前一天,老陈翻箱倒柜找出件藏青色中山装。“当年跟你妈相亲穿的,”他对着镜子系领带,手抖得系了三次都没系好,“手术台上得穿体面点。”陈默走过去帮他系,手指触到父亲脖颈处松弛的皮肤,像摸着块晒了多年的老树皮。

进手术室那天,老陈突然拽住陈默的胳膊。“你小时候偷邻居家的桃,被狗追得掉进水沟,”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怕被人听见,“回家我揍你,你妈抱着你哭了半宿。”陈默的喉结动了动,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手术做了三个小时。陈默在外面坐得屁股发麻,盯着电子屏上“手术中”三个字,想起十岁那年急性阑尾炎,父亲背着他跑了三站地,衬衫湿透了贴在背上,像块浸了水的海绵。

护士把老陈推出来时,他脸白得像张纸。麻药没过劲,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戏文,手却在被子外面摸索。陈默赶紧握住那只手,指节突出,手背布满褐色的老年斑,却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有力。

“疼不疼?”陈默问。老陈眼睛半睁着,嘴角扯了扯:“比你妈当年拧我耳朵轻多了。”他突然往陈默口袋里塞了个东西,硬邦邦的。陈默后来掏出来看,是颗用红绳串着的狗牙,是他小时候从野狗嘴里抢来的“战利品”,早以为丢了。

术后第二天,老陈能下床了。陈默扶他在走廊散步,碰见个同病房的老爷子,也是做了支架手术。两人聊起刀口,老陈掀起病号服,指着胸口那道两厘米的疤:“你看我这,比你那整齐,医生手艺好。”

陈默去打热水时,听见护士说老陈昨晚没睡好,总摸胸口的疤。他端着水杯回来,看见父亲正对着窗户哈气,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小人。“你小时候总在结了冰的窗上画坦克,”老陈回头看他,眼睛亮闪闪的,“说长大了要开坦克带我们去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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