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萧嘉穗（上）（2/2）
萧嘉穗为人，素来豪侠仗义，凡遇肝胆相照之辈，不论贵贱，皆倾心结交。去年王庆作乱，侵州夺县，所到之处，城池皆陷。萧嘉穗心系百姓，遂往见太守，献上御贼之计。怎奈那太守及一众肉食者，目光短浅，不为远谋，竟不肯用他计策。未几，城破，百姓遭殃。后梁永来此上任，此人凶狠残暴，欲裹挟军民，遂下严令：凡城中百姓，只许入城，不许一人出城。萧嘉穗虽心怀壮志，欲除此贼，然困于城中，不得自由，只能日夜留心，暗中图贼。只是单丝难成线，孤掌亦难鸣，一直未得良机。今日，萧嘉穗亲见贼人将金大坚等三位忠义之士杀害，又闻得宋兵为救此三人，攻城愈发紧急，城中军民皆惊恐不安，人心惶惶。萧嘉穗于寓所中，来回踱步，沉思良久，忽一拍大腿，道：“机会在此！今贼人暴虐，宋军攻城，城中军民皆有怨愤。只此一着，可号召众人，共抗贼人，或可保全城中几许生灵。”言罢，便紧闭房门，暗自谋划。
萧嘉穗于寓所之内，闭门凝思，将那计策反复推敲，直至申牌时分，方得胸有成竹。他急唤家中小厮近前，吩咐道：“速去磨就一碗浓墨，吾有大用。”小厮领命，不敢怠慢，即刻取墨研磨。萧嘉穗又亲往间壁纸铺，挑拣数张皮料厚棉纸，付了银钱，匆匆而归。归至寓所，萧嘉穗于灯下铺纸展卷，提笔在手，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大书特书道：“城中百姓，皆宋朝良民，岂肯甘心从贼，助纣为虐！宋公明先锋，乃朝廷之良将，昔日征讨鞑子，擒拿田虎，名扬四海，所到之处，莫敢撄其锋芒。其麾下将佐一百单八人，个个英雄了得，情同手足，义重如山。今辕门前死义之三人，义不屈膝，尽显忠义之气节，宋先锋等忠义之心，由此可见一斑。奈何贼人梁永，残暴不仁，害此忠义之士，城中兵微将寡，早晚城破，玉石俱焚，百姓遭殃。城中军民，若欲保全性命，皆当随吾等奋起，共诛贼寇！斩除贼人，献城归顺朝廷，方得保全性命，回归太平！”萧嘉穗将那数张纸一一写毕，置于案头，细细端详，见字字铿锵，句句在理，心中稍安。他悄声推开房门，侧耳倾听城中动静，但闻百姓家中，多有哭泣之声，或叹时局艰难，或惧贼人凶残。萧嘉穗暗喜道：“民心如此，怨声载道，吾计必成矣！”遂挨至昧爽时分，天色微明，萧嘉穗踅出寓所，手持写就之字纸，潜行至帅府前左右街市闹处。此时，市井之中，已有早起之人，或挑担卖菜，或开门营业。萧嘉穗瞅准时机，将字纸一一抛向人群之中，众人皆惊疑不定，纷纷围拢过来，争相观看。
少顷天明，城中军士居民，或于街巷，或于市井，这边方拾得一张萧嘉穗所抛字纸来看，议论纷纷，那边又有人拾了一张，惊呼声起。登时之间，聚起数簇军民，围作一处，皆伸颈踮足，争相观看字纸之上所书内容。早有巡风军卒，眼尖手快，抢得一张字纸，不敢耽搁，飞也似地奔入帅府，将字纸呈与梁永，急报此事。梁永接过字纸，匆匆览毕，面色大变，惊得从座椅上霍然站起，口中连道：“反了，反了！竟有这等煽动人心之事！”梁永急差宣令官出府传令，扯着嗓子高呼：“传吾军令，教各营军士谨守辕门，不得有误！各处要道，亦需严加把守，但有形迹可疑之人，即刻擒拿。着人一面严行缉捕城中奸细，勿使走脱一人！”宣令官领命，急匆匆出府传令去了。梁永心中忧急，忙叫縻貹、马勥二人来帅府商议对策。縻貹、马勥得令，匆匆赶至，梁永将字纸掷于案上，急道：“你二人且看。”縻貹拾起字纸，匆匆一阅，言道：“将军，依末将之见，城中必有宋军内应，否则何人敢如此大胆，煽动军民作乱？”梁永连连点头，道：“所言极是，如今当如何应对？”縻貹道：“末将愿领命上城，指挥守城军士，严防宋军攻城。”梁永道：“如此甚好，你且速去。”縻貹应了一声，大步出府去了。梁永又对马勥道：“你引一支军去城门处埋伏，但有内应之人出城，或宋军奸细混入，即刻擒拿，不得有误！”马勥亦领命而去。
那萧嘉穗早有筹谋，身边暗藏一把锋利宝刀，混入聚看字纸之人丛中，亦作好奇之态，假装观看。他伸手拿了一张字纸，置于眼前，将纸上言语，故意高声朗诵了两遍。其声洪亮，字字清晰，军民闻之，皆错愕相顾，面面惊疑。萧嘉穗目光瞟着縻貹、马勥二人已走远，心中暗喜道：“此计果然奏效，正是调虎离山之妙，也是那梁永合该命绝于此。”未几，那宣令官奉着梁永之令，骑着一匹快马，身后五六个军汉紧紧跟随，一路疾驰至各营传令。萧嘉穗见时机已至，忽然将手中字纸奋力一扔，抢上前去，大吼一声，犹如惊雷炸响。他右手猛地抽出宝刀，寒光一闪，一刀砍断马足，那马长嘶一声，轰然倒地。宣令官猝不及防，从马上重重撞下，摔得七荤八素。萧嘉穗毫不迟疑，再一刀剁下其头来。萧嘉穗左手紧紧抓了人头，右手提刀，昂首挺胸，大呼道：“城中百姓，要保全性命的，都跟萧嘉穗去杀贼！梁永逆贼，残害忠良，暴虐无道，今日便是他死期！”帅府前军士，平日里皆认得萧嘉穗，知他武艺高强，本事非凡，此时见他如此凶猛，皆不敢贸然上前。周围百姓又素闻萧嘉穗是铁汉，见有他带头，心中顿生勇气，霎时间，有五六百人一拥而上，拥着萧嘉穗结做一块，声势渐壮。
萧嘉穗见周围军士虽渐渐聚拢，却面露惧色，不敢贸然上前，遂复又连声大呼道：“城中百姓，有胆量的，都来相助！共诛此贼，保我性命！军士中有愿弃暗投明者，萧嘉穗在此担保，必保汝等周全，绝无后患！”其声洪亮，响振数百步，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那时四面响应，百姓皆闻风而动，有抢棍棒者，有拔杉剌者，有折桌脚为兵者，一时之间，已有五六千人汇聚而来，皆呐喊着要随萧嘉穗杀贼。其间也有些军士，平日受梁永欺压，心中愤懑，此时见状，又调转枪头，对着贼军，反而将贼军阵型搅乱。贼军本就人心惶惶，见此情形，更是大乱，彼此推搡，自相践踏。众人叠声呐喊，声震云霄，萧嘉穗当先开路，挥舞宝刀，砍翻数名贼军，领众抢入帅府。那梁永平日暴虐军民，动辄鞭挞士卒，其护卫军将，皆苦其久矣，恨入骨髓。一闻变起，皆喜出望外，纷纷来相助，赶入帅府，要与萧嘉穗等人共诛梁永。
萧嘉穗头一个冲入府衙，势不可挡。梁永正惊慌失措，欲寻逃路，萧嘉穗大喝一声，飞步上前，手起刀落，一刀便将梁永斩杀。众军士见梁永已死，士气大振，一拥而上，将梁永等一家老小尽数诛杀，一个不留。萧嘉穗领众军民人等，拥出帅府。此时，闻风而动前来相助者已有二万馀人。众人忙将金大坚、蒋敬、侯健三人首级取下，与尸身合在一处，放在三辆车上。萧嘉穗选三个有膂力之人推车，自己则当先开路，抓了梁永首级，用布包好，紧紧系在腰间。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北门，正遇守门将马勥，马勥见此阵势，忙挥刀来战萧嘉穗。萧嘉穗毫无惧色，舞动宝刀，与马勥斗了三十合，马勥抵挡不住，刀法渐乱，正待要走。萧嘉穗瞅准时机，大喝一声，一刀把马勥剁倒在地，随即取了马勥首级，与梁永首级放在一处。萧嘉穗又率众人赶散把门军士，那把门军士见梁永、马勥皆死，哪里还敢抵挡，纷纷四散奔逃，萧嘉穗命人开城门，放吊桥，接宋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