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萧嘉穗（上）（1/2）

话说卢俊义既定西京，马灵入见卢俊义，禀道：“末将至宋先锋营中，见宋先锋正督率众将，围攻荆南。南丰所遣救兵，亦为我军所破，其主帅危昭德亦被阵斩。然宋先锋连日操劳，积劳成疾，竟于营中染病，至今已数日矣。幸得吴军师智略过人，代领军务，调度井然，军中方得无恙。”卢俊义道：“宋公明哥哥乃我军中砥柱，今染沉疴，实乃我军之不幸。我当速往探视，以尽同袍之情。”言罢，即刻传令，令诸将各守其职，不可懈怠，又唤过乔道清、马灵二人，吩咐道：“我此去荆南，西京城防，便托付与二位了。望二位同心协力，共守此城，勿使有失。”次日天明，卢俊义率朱武等诸将佐，离了西京，一路急行，不日已至荆南城北大寨。但见宋江卧于榻上，面色憔悴，卢俊义趋前，轻声问道：“兄长，身体可大安了？”宋江微微摇头，喘息道：“不妨事，不妨事，幸得安道全神医妙手，调治数日，病势已减了六七分。只是连日来，军务繁重，未能亲往迎候贤弟，实乃憾事。”卢俊义忙道：“兄长安心养病，军中之事，自有吴军师与诸将操持。待兄长病愈，再与吾等共谋大计，荡平贼寇。”宋江闻言，微微颔首，卢俊义等又与宋江叙谈片刻，方退出帐外。

卢俊义正与吴用对坐帐中，忽闻帐外一阵喧哗，旋即有逃回军士踉跄而入，跪地急报：“禀将军、军师，大事不妙！安仁美、栢森、金鼎、黄钺四将，正护送萧让、裴宣、金大坚、蒋敬、侯健各位文官，离大寨行至三十里处，不料荆南贼将縻貹、马勥，竟领一万精兵，自斜僻小路抄出。彼等乘宋先锋卧病，欲来劫我大寨之后，正撞上我等人马。怎奈贼众我寡，力不能敌，更兼那縻貹勇猛异常，安仁美将军竟被他杀死，金鼎、黄钺二位将军亦为贼军所害。萧让、裴宣二位，幸得栢森将军拼死相救，方得脱身。金大坚、蒋敬、侯健三位，却被贼军活捉而去。彼等正欲来劫寨，忽闻卢先锋等大兵已至，贼人便掳了他三人遁去矣。”宋江闻此噩耗，面色骤变，不觉失声痛哭道：“吾三位兄弟性命休矣！此皆吾之过也，若吾不病，何至于此！”言罢，泪如雨下，病势愈加沉重。卢俊义与众将见状，皆围上前来，纷纷劝解道：“兄长且宽心，贼人虽掳去三位兄弟，然吾等大军已至，必能设法营救。兄长当保重身体，以图后计。”宋江闻言，虽止了哭声，然目中忧色未减，病体亦难速愈。

未几，栢森护送萧让、裴宣二人回至寨中。卢俊义见了三人，急趋前问道：“萧让兄弟，你等此番欲往何处去？”萧让正欲开口，宋江已呜咽抢答道：“萧让兄弟知吾染病，特辞了陈瓘安抚，前来探视吾病况。且奉陈安抚之命，欲往宛州取金大坚、裴宣等，以勒碑石、查勘文卷。那四个降将安仁美、栢森、金鼎、黄钺，因久未上阵，向吾自荐，愿领一千人马护送萧让等前往。不料竟遭贼人劫杀，金大坚等三人必为贼人所害！”言罢，泪下如雨。宋江强抑悲痛，谢过栢森拼死相救之恩，遂转对卢俊义道：“卢员外，你且速去助吴用军师，攻打荆南城池，务必擒住縻貹、马勥二贼，以报此仇！”卢俊义等众将闻言，皆领命遵行。卢俊义等既出寨门，行至半途，忽唤燕青近前，吩咐道：“小乙，你且领二十士卒，速往彼处，收拾安仁美、金鼎、黄钺三人尸首，送回大寨，妥为安葬。”燕青领诺，即刻领命而去。卢俊义等则继续前行，往荆南城北进发，以图克复城池，擒杀贼将。

卢俊义与吴用合兵一处，众将与吴学究一一叙礼毕。卢俊义面色凝重，急将金大坚等三人被掳之事，细述与吴用。吴用闻之，大惊失色，拍案叹道：“苦也！此三人皆吾军中重要之士，竟断送于贼手！”言罢，即刻传令，令众将四面围城，并力攻打。众将得令，各率本部人马，四面攻城。然荆南城池坚固，守军严防，一时急切之间，竟破不得城。吴用见攻城不下，忽又传令，令军汉上云梯，望城中高叫道：“城中守将听真！速将金大坚、蒋敬、侯健三人送出城来！若稍有迟延，待吾打破城池，不论军民，尽行屠戮，勿谓言之不预也！”却说城中守将梁永，伪授留守之职，同正偏将佐，在城镇守。那縻貹、马勥二将，先前皆战败，逃遁到此。当日縻貹捉了金大坚等三人，因宋兵尚未围城，便叫开城门进城，将三人都解到帅府献功。梁永见三人被擒，大喜过望，重赏縻貹，遂将三人囚于牢中，以待后续处置。

梁永耳闻梁山泊一百单八将事迹，心下暗思：“若得此三人归降，吾军实力必增。”遂唤军士近前，吩咐道：“将那金大坚、蒋敬、侯健三人身上绑缚解了，吾欲劝其归降。”军士领命，即刻上前解去三人绑缚。梁永面带笑意，温言劝道：“吾闻汝等皆是有勇有谋之士，今梁山虽盛，然胜负未可知也。汝等若肯归降于吾，共享荣华富贵，岂不美哉？”金大坚闻言，怒目而视，大声喝道：“无知逆贼，安敢出此狂言！吾等乃梁山忠义之士，岂会屈膝于你这等无耻之徒！速将吾等杀了，休要辱没吾等名声！”蒋敬亦挺身而出，厉声道：“吾等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可辱！汝等若要吾等归降，除非日从西出！”侯健破口大骂：“汝这狗官，休要痴心妄想！吾等纵死，亦要化作厉鬼，取汝性命！”梁永见三人如此强硬，怒喝道：“汝等既如此不识好歹，休怪吾心狠手辣！来人，将这三个奴狗打得跪下！”军汉得令，抄起粗大杆棒，朝着三人腿上狠狠打去。只听得啪啪作响，三人被打得跌倒在地，然却无一人屈膝。

三人虽被打得疼痛难忍，却仍骂不绝口，蒋敬高声骂道：“汝这狗官，有种便将吾等杀了，这般折磨，算何英雄！”梁永见三人如此顽强，心中愈发恼怒，遂喝令军士道：“将这三个奴狗，立枷于辕门外，只管打他两腿，打折了驴腿，看他还硬气到几时！”军汉得令，即刻取来沉重立枷，将三人牢牢套住，又挥起杆棒，朝着三人腿上猛打，三人虽被打得惨叫连连，却仍不肯屈服，大骂之声更烈。梁永暴跳如雷，怒喝道：“将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奴狗推出去斩首示众！”縻貹忙近前劝道：“梁将军，此三人虽不降，然杀之无益，反增宋军之怒，不若留之，或可作筹码。”梁永却怒目圆睁，喝道：“吾意已决，休要多言！此等逆贼，不杀不足以泄吾愤！”遂不听縻貹之劝，喝令行刑。军士得令，即刻将三人推出辕门。刀斧手手起刀落，三人首级滚落尘埃，梁永见三人已死，犹不解恨，命人将三人首级悬于城头之上，以儆效尤。城外卢俊义等众将，正督军攻城，忽见城头之上悬起三人首级，皆惊得目瞪口呆，继而怒发冲冠。卢俊义指城大骂道：“梁永逆贼，安敢如此残害吾等兄弟！吾等必破此城，为兄弟报仇雪恨！”众将攻城之势更猛。梁永恐宋军将首级抢去，又命人将首级取下，悬于衙门前旗杆之上，严加防守。卢俊义等见首级被移，攻城愈发急切，然城池坚固，守军顽强，一时竟难以攻破。然众将皆怀必死之心，誓要为兄弟报仇，攻城之战，愈发惨烈。

帅府前人头攒动，军士居民皆闻风而至，欲一睹宋军将领首级。内中有一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英气逼人，真正是个有气概的须眉丈夫。此人姓萧，名嘉穗，寓居于帅府南街纸张铺间壁。萧嘉穗先祖萧憺，字僧达，乃南梁时荆南刺史。昔年江水泛滥，冲毁堤坝，淹没良田无数，百姓苦不堪言，萧憺闻讯，不顾风雨交加，亲率将吏，冒雨修筑堤坝。其时雨如瓢泼，水势汹涌，将吏皆劝萧憺暂避锋芒，待雨势稍减再行修筑，萧憺却毅然决然道：“昔有王尊欲以身塞河，以救万民，吾今独何心哉？岂可因一己之安，而置百姓于水火之中！”言罢，竟不退缩，身先士卒，继续督工。说来也奇，萧憺此言一出，雨势竟渐渐变小，水势亦随之退去，堤坝旋即筑成。是岁，荆南之地，嘉禾丛生，一茎之上，竟结六穗，百姓皆以为祥瑞之兆，感念萧憺之德，遂将此地命名为嘉禾，萧嘉穗之名，亦由此而来。

萧嘉穗本非荆南人士，只因慕其先祖仁德之名，偶游至此，便定居下来。荆南百姓念其上祖恩德，对他亦是十分敬重。萧嘉穗本人，亦是襟怀坦荡，豪爽不羁，志气高远，度量宽宏。且他自幼习武，膂力过人，武艺精熟，平日里常于市井间行走，见百姓有难，便慷慨解囊相助，遇豪强欺凌弱小，则挺身而出，以理服人，以武止暴，荆南百姓，无不感其恩德，称他为义士。这日，萧嘉穗闻得宋军将领首级被悬于帅府前，心中大怒，暗道：“吾虽非宋军之人，然亦知忠义二字。今梁永逆贼，如此残害忠良，吾岂能坐视不理！那三位忠义之士，宁死不屈，实乃大丈夫所为，吾当为他们讨个公道！”遂暗中留意，四处打听消息，欲寻时机，为那三位忠义之士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