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南丰之战（下）（1/2）

却说那王庆吃了败仗，引着残兵败将，急匆匆退回南丰城内，紧闭城门，再不敢出。那厢宋江见连日厮杀，手下军马皆已困乏，便传令三军暂且休整三日，只在城外四面扎营，将城池团团围住，却不急于攻打。早有探马飞驰入城，报与守将上官义知道：“启禀将军，宋江大军已在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旌旗蔽日，声势浩大。”上官义听罢，不敢怠慢，立即召集副将吴炎、李东、张寿三人至中军帐内商议军情。那吴炎颇有谋略，当下进言道：“将军明鉴，如今宋江大军压境，我军新败之余，士气低迷。依末将之见，当深挖壕沟，高筑城墙，坚守不出。待各处援军到来，内外夹击，方为上策。”上官义闻言，浓眉倒竖，连连摆手道：“此言差矣！宋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正当趁其立足未稳之际，主动出击，挫其锐气。若只是龟缩城中，闭门不出，岂非向敌人示弱？”吴炎见主将不纳己言，正欲再劝，忽听得城外战鼓如雷，喊杀震天。只见一名探子慌慌张张奔入帐中，跪地急报：“不好了！宋军先锋部队已在城下叫阵，口出狂言要踏平南丰！”上官义听罢，拍案而起，须发皆张，厉声喝道：“来得正好，正合本将心意！李东、张寿二将听令！即刻点齐三千精兵，出城迎敌！”二人领命，不敢耽搁，急忙披挂整齐，翻身上马。不多时便点齐三千精锐，令军士大开城门，冲出城去。

却说宋军阵中，那水火二将单廷圭、魏定国奉了将令，引兵至城下搦战。此本为军中常例，不过探看贼军虚实。偏那没遮拦穆弘因前番战事中，胞弟穆春丧于贼手，心中郁结难解，定要随同二将前往厮杀。宋江劝道：“贤弟且息雷霆之怒，贼人底细未明，不宜轻举妄动。”穆弘闻言，双目圆睁，厉声喝道：“兄长休要阻拦！此仇不报，枉自为人！”宋江见他报仇心切，难以劝阻，只得应允。三将领兵来至城下，魏定国一马当先，挺手中大刀直取张寿。那张寿亦非等闲之辈，舞刀相迎，二将战作一团，难解难分。李东见同伴被缠，急拍坐下战马，挥舞长枪前来助阵。单廷圭见状，大喝如雷：\贼将休得猖狂！\举枪纵马，截住李东厮杀。四员大将分作两处，枪来刀往，各逞威风。战至二十余合，犹自不分胜负。城上擂鼓助威，宋军阵中呐喊震天。却说上官义冷眼观战多时，见宋军阵中并无后援接应，心下暗喜道：“此乃天赐良机，合该我建功立业！”当即点起三千精锐，令大开城门，亲率大军杀出。那穆弘正在阵前督战，忽见城门大开，一队人马如潮水般涌出，当先一员大将，正是上官义。穆弘一见，咬牙切齿道：“此是贼军大将，我便斩了此将，报杀弟之仇！”不待军令，拍马舞刀直取上官义。二人刀锋相迎，刀来刀往三十合，城下尘土蔽天。原来穆弘连日悲愤交加，寝食难安，气力早已不济。此刻报仇心切，更是乱了章法。上官义乃久经沙场之将，早看出破绽，故意卖个关子，待穆弘一刀劈空，身形不稳之际，突然暴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手中大刀高高举起，以千钧之势当头劈下！穆弘仓促间举刀相迎，怎奈力竭刀慢。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大刀竟被生生劈断。刀势不减，直将穆弘连人带马劈作两半！单廷圭、魏定国见状，惊得魂飞魄散，慌忙鸣金收兵。宋军阵脚大乱，争先恐后奔逃，连穆弘尸首都无暇收拾。城上贼兵见主将得胜，擂鼓声、呐喊声震天动地。上官义乘胜追击，直杀得宋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可怜穆弘一代豪杰，竟落得个沙场忠骨无人收。

却说那败兵仓皇奔回本阵，将穆弘阵亡之事细细禀报。宋江闻言，顿时泪如雨下，捶胸顿足道：“痛失吾弟！”当即传令三军拔寨而起，列阵搦战。城上王庆见状，亲率众将在城楼观战，令上官义引萧引凤、萧引凰兄弟率精兵出城迎敌。两阵对圆处，上官义拍马舞刀，当先出阵。关胜急催赤兔马，挥舞青龙偃月刀上前交锋。二将刀法精妙，斗至七八十合，犹自难分高下，各自撤回本阵。那边唐斌挺枪直取萧引凤，战不五合，萧引凰见兄长难以取胜，急挥大刀前来助阵。宋江阵上文仲容大喝一声，抡起开山大斧相迎。斗不数合，文仲容佯装力怯，拨马便走。萧引凰报仇心切，紧追不舍，忽见崔埜挺着丈八蛇矛从斜刺里杀出，将萧引凰生擒活捉。萧引凤见兄弟被擒，心神大乱，手中刀法渐散，唐斌觑个破绽，一枪刺中战马。那马吃痛，将萧引凤掀翻在地。众军士一拥而上，捆了个结实。淮西军纷纷败退回城，紧闭城门不出。唐斌押解萧引凤兄弟回营复命。宋江亲自下阶相迎，亲手为其松绑，温言劝道：“贤昆仲若能弃暗投明，共扶宋室，他日必不失封侯之位。”二人闻言，感激涕零，拜伏于地道：“蒙将军不杀之恩，愿效犬马之劳！”次日五更将尽，东方才现鱼肚白，宋江已率众将在城外祭奠穆弘。忽听南丰城门轰然洞开，上官义亲率精兵杀出。文仲容见仇人在前，登时怒发冲冠，抡起开山大斧直取上官义，口中喝道：“狗贼纳命来！”二将交锋，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唐斌、崔埜、乜恭三将见文仲容久战不下，各挺兵器前来助阵。上官义见势不妙，虚晃一刀，拨转马头便走。文仲容杀得性起，哪里肯舍，拍马紧追。四将追至城下百步之内，忽听城头一声炮响，万弩齐发。唐斌急令鸣金收兵，文仲容犹自咬牙切齿，被崔埜、乜恭左右夹住马辔，强行拽回。那上官义立在城头，抚掌大笑道：“宋军鼠辈，不过如此！”

这日刘以敬、上官义、黄仲实三人登城巡视，忽见一处营寨前高竖认旗，上书黑旋风李逵五个大字。刘以敬道：“久闻这黑厮是梁山泊第一凶徒，惯会杀人放火。若能生擒此贼，必使宋江肝胆俱裂！”黄仲实道：“此人性如烈火，有勇无谋，正可用计擒之。”指着一处道：“离城东二十里有骆谷，谷长五里，两侧俱是百丈悬崖，仅谷口一条窄路可入。谷后虽有羊肠小径通大江，然山石嶙峋，马匹难行。可出战李逵，诈败诱其入谷，待其深入，我军即从后山小径撤出，随即伐木垒石，断绝归路。再于谷口要道埋伏弓弩手，据险立寨。如此李逵所部便如瓮中之鳖，外不得援，内无粮草。届时宋江若遣兵来救，我军以逸待劳，若不来救，亦可与城中互为犄角之势。”次日，三将率精兵出城列阵对峙，上官义出战，又与关胜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于立、柯求二将，引五千精锐弓弩手，趁两军混战之际，悄悄绕道出城，预先埋伏在骆谷山口要道，多带强弓硬弩，又备下滚木礌石。又过一日，黄仲实依计而行，率五千马军出门挑战李逵所在，李逵抡起双斧直冲敌阵，鲍旭紧随其后。项充、李衮舞动蛮牌，率领牌手蜂拥而上。黄仲实佯装不敌，拨马便走，李逵杀得性起，哪里肯放，率众紧追不舍。李逵厉声喝道：“无胆鼠辈，往哪里逃！”黄仲实且战且退，将李逵所部尽数引入骆谷深处。李逵哪管什么地形险要，只顾向前冲杀。孙安、唐斌等将领赶到时，已不见李逵踪影。孙安急勒马环顾，对关胜、林冲等将道：“此必是贼人诱敌之计！”话音未落，唐斌已先行率军杀入山口接应。忽听两边山崖上一阵梆子响，于立、柯求二将率领伏兵从山顶杀下。顿时箭如飞蝗，滚木礌石纷纷砸落，宋军死伤惨重。孙安、唐斌等奋力拼杀，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此时谷中，黄仲实早已从隐蔽山径撤出，命人将预先准备的巨木乱石推下，将谷中小径尽数堵塞。李逵与鲍旭、项充、李衮及二千步军被困谷中。

孙安、唐斌等将回营复命，将李逵贪功冒进、中计被困骆谷之事细细禀明。宋江闻言大惊，正欲点兵救援，忽见降将栢森引一人入帐，禀道：“启禀元帅，此乃末将故交叶光孙。平生最喜周济四方豪杰，但凡江湖好汉有难投奔，无不倾囊相助。更兼他世居此地，熟知方圆百里山川形势。”宋江闻言大喜，亲自下阶执其手道：“天幸得遇义士！今我军将士被困骆谷，若得指点迷津，救出被困将士，必当厚报。”叶光孙躬身答道：“小人草野村夫，怎敢当元帅如此厚待？那王庆在此横行多年，百姓深受其害。今幸天兵到此，小人愿效犬马之劳。骆谷后山另有一条樵径可通，虽崎岖难行，却可避开贼兵埋伏。小人愿为向导。”吴用在旁抚掌笑道：“既得义士相助，破敌易如反掌。”遂附耳授计。叶光孙听罢，沉吟道：“此计虽妙，然须得几位胆识过人的将军同往方可。”吴用颔首称是，即点孙安、唐斌、文仲容、崔埜、乜恭五员虎将，偕同栢森随行。临行前，叶光孙拜别宋江道：“元帅宽心，不日必有捷报。”遂率众将乘夜色往杨柳庄而去。

叶光孙引众将回至杨柳庄，即刻吩咐庄客整治酒食。众将饱餐一顿，养精蓄锐。待日头西沉，暮色四合，叶光孙便领着孙安等六将，悄然往深山进发。行至半山腰，忽见前路被横七竖八的巨木乱石堵塞，却不见半个守军。叶光孙压低声音道：“此处便是骆谷后路。贼人只道此路不通，故未设防。若搬开这些障碍，便可直抵谷底。”孙安闻言大喜，与唐斌等立即动手。那孙安力大无穷，竟独自搬开千斤巨石。众将依次前行，孙安当先探路。转过一道山崖，忽见谷底火光点点，隐约可见李逵与数百军士蜷缩在一处。李逵忽闻山上响动，跳将起来，抄起板斧喝道：“直娘贼！定是那帮撮鸟又来寻死！”孙安连忙应道：“兄弟休惊，是孙安来也！”六将循径下谷，与李逵相见。李逵见是自家兄弟，喜得抓耳挠腮。叶光孙却沉声道：“事不宜迟。今夜便要将诸位将军假意绑缚，连夜押往谷口。待守将盘问，我自有说辞。如此方能赚开城门。若迟至明日，恐生变故。”众好汉依计而行。叶光孙命人取来绳索，将李逵等人松松垮垮地绑了，簇拥着向谷口进发。将至寨门，守将于立、柯求望见叶光孙率众押解四百余人前来，灯笼火把照得通明。叶光孙高声叫道：“二位将军！今夜三更捉得自骆谷潜逃贼兵，其中竟有梁山泊黑旋风李逵。恐宋军劫夺，特连夜押来交割！”于立认得是本乡叶光孙，近前查看。但见李逵等人果然都被绑缚，绳索看似捆得结实。于立不疑有诈，当即下令：“既如此，当连夜押解入寨处斩，以绝后患！”遂命军士大开寨门。方入城门，叶光孙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手起刀落砍断李逵绳索。早有手下人递上双斧。李逵接斧在手，暴喝一声：“撮鸟！认得你黑旋风爷爷么？”话音未落，斧光闪处，于立那颗头颅已滚落尘埃。那边鲍旭更不怠慢，一个虎扑揪住柯求，手起刀落，将其斩作两段。众好汉一齐动手，顿时杀得守军四散奔逃，夺了整座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