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闻人世崇（1/2）

却说宋江等众将攻克南丰城后，清点城中人马，却不见王庆踪影。宋江忧心道：“贼首未擒，终是后患，如之奈何。”吴用进言：“王庆必是分兵据守各处要隘。他躲到一处城池封锁消息，我军宜乘胜追击，分兵征讨。”宋江然其言，当即调兵遣将。随后唤过混江龙李俊，吩咐道：“贤弟统领水军战船，沿江而下，先破贼人水军。孙安、唐斌等将率领马步军沿岸接应，水陆并进，直取云安。”李俊领命，即点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孟康等水军头领，扬帆起航。这边宋江自与卢俊义统领大军，兵分两路，先取安德，再取东川。临行前，吴用密嘱道：“王庆狡诈，各处必有埋伏。这几处城池，兵马又无甚减损，诸位将军务要小心行事。”众将应诺，各自引兵而去。单表李俊水军顺流而下，行至九湾河，正遇王庆水军。

却说那九湾河守将，正是王庆结义兄弟闻人世崇。此人乃淮西曲阿人氏，生得面如锅底，眼似铜铃，原是个船夫出身，却能力挽七八十斤硬弩，使一杆方天画戟，端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现伪受兵马都监之职。同守此处的还有两员指挥使：一个姓刘名黑虎，一个姓祖名虬，皆是上党清河人。这二人一个面如黑炭，一个脸似靛染，一个钢刀舞动鬼神愁，一个大刀劈下风云变。更有参军胡俊在侧，此人虽是个文士，却足智多谋，最善运筹帷幄。这日在寨中议事，忽探马来报：“宋江水军已至九湾河上游，又有陆路兵马沿江杀来，欲取云安。”闻人世崇拍案而起，道：“这九湾河乃云安咽喉要地，若被宋兵渡过，则云安难保矣！诸位可有良策？”刘黑虎大笑道：“都监何必忧虑？末将已命战船艨艟塞断河口，任他千军万马，也难撼动分毫！”闻人世崇观之，稍稍心安。胡俊却沉吟道：“宋军水师统领李俊，绰号混江龙，最善水战。我等还须多设伏兵，以防不测。”

且说混江龙李俊率领水军顺流而下，远远望见九湾河口战船密布，艨艟连环，将河道堵得水泄不通。张顺立在船头，皱眉道：“哥哥，贼军这般布阵，分明是要死守河口，我军战船难以突进。”李俊抚须沉思，忽见岸边芦苇丛生，心生一计，唤过童威、童猛，低声道：“你二人各领二十只快船，多带火油硫磺，趁夜色从两岸芦苇荡中潜行，待我正面佯攻，便放火烧他战船。”当夜三更，李俊亲率主力战船，擂鼓呐喊，作势强攻。闻人世崇闻报，急令弓弩手放箭。刘黑虎在旗舰上大笑：“宋军不自量力，敢来送死！”正说间，忽见两岸火光冲天，童威、童猛率领的快船从芦苇中杀出，火矢如雨，直射王庆军战船。那连环战船被铁索相连，一时难以疏散，火借风势，顷刻间蔓延开来。胡俊见状，急谏道：“都监速令斩断铁索，分散船只！”闻人世崇却怒道：“分散船只，岂不正中宋军下怀？”遂不听劝告，反而下令全军压上，欲与宋军近战。怎奈火势愈猛，王庆军大乱。李俊乘势指挥战船冲杀，张横、张顺兄弟各执钢叉，飞跃敌船，连杀十余名贼兵。闻人世崇见大势已去，只得率残部败走。胡俊在乱军中目睹此景，心中暗恨：“竖子不足与谋！”已有投降之意。退至二道水寨，胡俊私下对心腹道：“闻人世崇刚愎自用，必败无疑。我等当早作打算。”

却说李俊大胜一阵，众将皆喜。唯有孟康进言：“贼军虽败，主力尚存。闻人世崇骁勇，必来复仇。我军当谨慎行事。”李俊笑道：“孟兄多虑了。贼军新败，士气低落，正宜乘胜追击。”遂不听孟康劝阻，下令全军追击。三日后，李俊水军进至二道河口。此处水道狭窄，两岸峭壁如削。孟康观望地形，再次劝道：“此地险要，恐有埋伏。”李俊不以为然：“前番大胜，贼军胆寒，安敢再战？”正说间，忽听一声炮响，两岸滚木礌石齐下，正中宋军战船。原来闻人世崇败退后，刘黑虎献上一计：“宋军连胜必骄。二道河口地势险要，可设伏兵。”闻人世崇此次从善如流，依计而行。但见滚木如山崩，礌石似雨落。宋军战船躲闪不及，顿时樯橹折断，船板碎裂。李俊急令撤退，却见上游火船顺流而下，后方又被王庆军战船堵截。孟康为掩护主力突围，率亲兵断后，被闻人世崇一箭射中咽喉，落水而亡。张顺拼死救得李俊突围，检点人马，折损三成，战船损毁过半。此一战先胜后败，孟康枉死二道口，空留遗恨于大江之中。

当夜，李俊命人在岸边高筑祭台，亲自主祭。众将士皆着缟素，江风呜咽中，李俊手持酒盏，跪在孟康灵位前，哽咽道：“孟贤弟，是为兄轻敌冒进，害你性命！”说罢以酒酹地，拔出佩剑割破手掌，血染江水，立誓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张顺见状，上前扶起李俊，低声道：“哥哥且节哀。如今贼军势大，闻人世崇又新得胜，锐气正盛。小弟探得孙安将军率马步军已过枫叶渡，不日将至。不如暂避锋芒，待两军会合，再图进取。”李俊双目赤红，握拳道：“难道就让孟贤弟白白送命？”张顺正色道：“今若再战，正中贼人下怀。不若固守待援，方为上策。”正言语间，忽有探子来报：“闻人世崇亲率水军追来，距此不足十里！”童威、童猛等将纷纷请战。李俊凝视孟康灵位良久，终于长叹一声：“传令全军，坚守不出。多设弓弩手于两岸，贼船若至，乱箭射之！”却说闻人世崇得胜后，果然率五十艘战船追来。将至芦苇荡，见宋军壁垒森严，箭楼林立，不由冷笑道：“李俊怯战，徒有虚名！”正要下令强攻，胡俊急忙劝阻：“都监不可！观宋军布阵，暗合兵法。恐有诈谋。”刘黑虎讥讽道：“参军莫非被宋军吓破胆了？”闻人世崇挥戟道：“我正要生擒李俊，祭我战旗！”正争执间，忽见上游飘来数十艘竹筏，满载柴草。祖虬惊呼：“火攻！”闻人世崇急令撤退，战船相互碰撞，乱作一团。胡俊在乱军中冷笑：“不听吾言，果有此败！”李俊在箭楼上望见贼军狼狈之状，张顺却肃然道：“此小胜耳。闻人世崇经此一挫，必更谨慎。我等仍需坚守，待孙安将军大军到来。”三日后，孙安率三万马步军抵达。李俊出营相迎，将战况详述。孙安拍案道：“闻人世崇害我孟康兄弟，此仇必报！”遂与李俊商议，定下水陆并进之策。

探子飞报入帐，言宋军已至寨前挑战。闻人世崇拍案怒喝：“李俊竖子，安敢欺我！”当即披挂上马，那身披雁翎锁子甲，头戴镔铁狮子盔，手执方天画戟，出寨时卷起一阵腥风，惊得岸边鸥鹭四散。刘黑虎、祖虬各执钢刀相随，点起五千精骑出寨列阵。胡俊在寨门拱手道：“都监且听末将一言，宋军新得孙安援兵，气势正盛。”闻人世崇不等说完，厉声喝道：“汝屡次阻战，莫非通敌？今日且留守寨中，待破敌回来再作理论！”两军对圆处，宋军阵中乜恭挺大杆刀跃马而出。二将交锋，画戟翻飞，杆刀挥舞，斗过三十回合，难分难解，两军喝彩。闻人世崇见难以力取，忽虚晃一戟，拨马便走。乜恭杀得性起，大叫：“贼将休走！”纵马紧追。正赶间，闻人世崇扭身背射一箭，这箭正中乜恭右颊，登时坠马。唐斌、文仲容、崔埜三将见状，急拍马来救。那边刘黑虎、祖虬早已率兵从两翼杀出。宋军阵脚大乱，败退五十余里方敢下寨。闻人世崇得胜回营，胡俊在寨门前冷笑不语。当夜宋军营中，乜恭箭疮迸发，吐血数升而亡。唐斌抚尸痛哭：“四弟啊！早知如此，不该让你出阵！”文仲容、崔埜亦泣不成声。三将就在江边高岗上掘土为坟，送走忠魂。葬毕，唐斌拔剑斫石立誓：“不杀闻人世崇，誓不还师！”忽有军士来报：“孙安将军请三位头领速回大帐议事。”

孙安在中军帐内踱步不止，眉头紧锁如川字。帐外秋风萧瑟，更添几分愁绪。李俊见状，拱手进言道：”主将且宽心。末将细思此番失利，实因地理不熟。兵法有云：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须得寻个本处居民引路，方可得地利之便。“”唐斌抹去眼角泪痕，拍案道：“李兄此言极是！前番乜恭兄弟若知那贼将善使回马箭，断不致遭此毒手。”孙安闻言颔首，当即唤来两名精细军士，吩咐道：“你二人扮作樵夫模样，去寻个熟知地形的老者来。切记不可惊扰百姓。”不过半日，军士引一老者入帐。但见这老者白发萧疏，皱纹深刻，拄杖蹒跚。孙安亲自扶老者入座，温言问道：“老丈高姓？在此居住几时了？”老者拱手道：“老朽姓庞名吉，世居九湾河畔七十余载。这些年被王庆那厮横征暴敛，村里十室九空。”说着不禁老泪纵横。唐斌急问：“老丈可知有何小路可通秦州？”庞吉拭泪道：“将军若要破敌，莫如先取九湾龙王庙。”说着以杖画地，将地形细细道来：“这龙王庙背靠绝壁，前临深涧。庙后有条樵径，直通贼寨粮仓。若先占此庙，贼军水旱两寨首尾难顾。”孙安越听越喜，见老者论兵布阵竟暗合兵法要旨，不由赞道：“老丈真乃隐世高人！”当即命人摆上酒肉款待，又取十两纹银相赠。庞吉推辞道：“老朽但求王庆伏诛，岂敢受赏？”孙安执意相赠，亲自送至营门。回帐后，孙安谓众将道：“天赐庞老助我，此战必胜！”

唐斌紧蹙眉头，对孙安言道：“据那庞吉所言，龙王庙地势隐秘，可作伏军之所，吾等定要谋划一计，方能破得此局。”孙安听罢，急切问道：“足下向来足智多谋，可有良策破敌？”唐斌胸有成竹道：“贼人见吾等初战败阵，定会心生轻敌之意。主将可佯装粮草匮乏，将兵马缓缓退却四十里。贼人若探得消息，必会前来追赶。届时吾等施以巧计，取其寨栅，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孙安听后，深以为然，当即依其计策行事，遂引兵马徐徐退却四十里，寻一稳妥之处屯驻下来。且说那闻人世崇初战得胜，心中正自得意，忙遣人前往宋军营寨打探消息。不多时，探子回报言道：“宋军先退五十里，如今粮草将尽，又退四十里。”刘黑虎道：“宋兵既已粮草匮乏，必是士气低落、军心疲惫，可趁今夜月黑风高，前去劫其营寨，定能大获全胜。”闻人世崇听后，亦觉此计可行，遂依其计，留下祖虬守寨，与刘黑虎整顿兵马，准备夜袭宋寨。这边孙安哨马时刻留意着淮西军动静，忽见淮西寨中隐隐有调兵遣将之象，哨马忙不迭回来报与孙安知晓。孙安听闻，心中一惊，忙与唐斌计议。唐斌略作思索，而后言道：“今夜贼人必会前来劫寨。吾引一队精锐铁骑，悄然伏于龙王庙侧，待听得号炮声响杀出，断其下河之路，使其进退不得。栢森将军可引一军，多设火炮，伏于其寨边，先佯装劫寨之状，待其回军之际，乘势杀入，于寨中放火炮为号。中军可缚九只羊于彼处，羊蹄系绳，绳另一端连于鼓上，羊挣扎踢动，鼓声自响，如此这般布置，定能让贼人中计。”众将听后，皆觉此计甚妙，遂各依计行事，纷纷前往埋伏之处。

且说那闻人世崇与刘黑虎披挂整齐，跨上战马，引军悄然前行。为防行军声响惊动宋军，特命军士马摘铃铛，军衔枚疾走，一路小心翼翼，直至宋寨前。世崇见寨门大开，心中大喜，忙催军杀入。进得寨门，却见寨中空无一人，竟是空寨一座，世崇心中暗叫不好，急回身欲走。此时中军火起，火光冲天，孙安伏兵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