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分兵三路（1/2）

却说那吕师囊，领着残兵败将，慌慌张张从润州城逃了出来。身后跟着张近仁、高可立、赵毅、范畴这四员统制官，一个个垂头丧气，盔甲歪斜，脚步踉跄。一行人逃至丹徒县，吕师囊惊魂未定，一颗心还在嗓子眼儿悬着，哪还敢再轻举妄动？他赶忙让人取来笔墨，哆哆嗦嗦写下告急文书，随后选了几匹快马，派了几个腿脚快的士卒，带着文书往苏州赶，去向三大王方貌求救。正坐立不安间，忽听得城外一阵嘈杂。吕师囊忙差人去打探，不多时，探子回报，原来是应明、沈拚两员统制官，各自带着残部，从润州城中拼死突围而出，赶到丹徒与他会合。吕师囊见了，心中稍安，忙起身迎出去，拉着应明、沈拚的手说：“二位将军能平安归来，实乃我之幸事啊！”应明、沈拚连忙拱手道：“枢密，我等拼死突围，就盼着能再为枢密效力。”吕师囊点点头，将二人迎进城中。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忽听得城外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探马飞奔来报：“苏州三大王派邢政元帅率大军到了！”吕师囊一听，忙整了整衣冠，带着一众将领，出城相迎。远远地，只见邢政元帅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而来，身后军士旗帜招展，吕师囊忙快步上前，拱手道：“邢元帅远来辛苦，末将有失远迎。”邢政元帅下马还礼道：“吕枢密受惊了，本帅听闻枢密失利，特率大军前来相助。”二人携手，一同到县衙坐定。吕师囊长叹一声，诉说起陈将士诈降之事：“元帅啊，那陈观老贼，表面归顺，暗中却勾结宋江大军渡江，润州城一时不察，竟被他得逞，以致失守啊！”说罢，捶胸顿足，满脸悔恨。邢政元帅正色道：“枢密莫要自责，三大王因见天象有变，罡星犯我吴地分野，特命本帅巡守江面。不想枢密已然失利。不过，本帅定当为枢密报仇雪恨，还望枢密调兵相助，一同夺回润州。”吕师囊连忙起身，拱手道：“元帅放心，末将定全力配合。有元帅在此，润州城定能早日夺回。”邢政元帅点点头，道：“好，那本帅便不客气了。”次日一早，天色微明，邢政元帅便已披挂整齐，点齐兵马，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往润州杀去。

却说宋江坐镇润州府衙，正与军师吴用商议军务。时值仲春，衙内檀香袅袅，案上铺着一张精细的江南舆图，图上朱笔勾勒，墨迹犹新，吴用轻摇羽扇，指着图上丹徒方位道：“哥哥明鉴，那吕师囊虽败走丹徒，然其麾下尚有残兵万余，更兼六员统制官骁勇善战。若不乘胜追击，待其重整旗鼓，恐成心腹之患。”宋江闻言，手抚长须，沉吟片刻，宋江拍案道：“军师所言极是！此贼不除，终为后患。”当即传令击鼓聚将。不多时，三通鼓罢，众将齐集。宋江朗声道：“今欲点精兵五千，征讨丹徒。哪位将军愿往？”话音未落，阶下十员虎将纷纷请命。你道是哪十位？正是：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小李广花荣、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十员大将披挂整齐，各持兵刃，领着雄赳赳军马离了润州城，浩浩荡荡杀奔丹徒县而来。行至七里岗，忽见前方尘土蔽日。哨马飞报：“南军元帅邢政率大军迎面而来！”关胜立即令全军止步，布下阵势。对面南军阵中，鼓声如雷，绣着邢字的大纛旗迎风招展。邢政金盔金甲，骑一匹白马，正在阵前督战，两军相隔三百步，各自射住阵脚。战场上鸦雀无声，唯闻战马嘶鸣，兵刃轻碰之声。

邢政挺枪跃马出阵，身后六员统制官左右排开，各持兵刃严阵以待。关胜见状，当即催动赤兔马，倒提青龙偃月刀，直取邢政。两马相交之际，邢政先发制人，手中亮银枪直刺关胜咽喉。关胜不慌不忙，青龙刀横架相迎，刀枪相撞迸出点点火星。二将你来我往战作一团，只见刀光枪影，难分难解。战至十合，关胜佯装力怯，拖刀便走。邢政不知是计，催马紧追。待两马首尾相接，关胜突然回身，青龙刀自下而上斜撩而出，但见寒光一闪，邢政连人带甲被劈作两段，鲜血喷溅数尺之高。呼延灼见关胜得手，立即挥动双鞭，率领大军掩杀过去。南军六统制见主帅阵亡，顿时魂飞魄散，纷纷夺路而逃。吕师囊在城头望见大势已去，慌忙带着亲信从后门逃出，连官印都来不及取，径直往常州方向奔逃。宋军十员大将乘势攻入丹徒县城，一面出榜安民，一面飞马报捷。宋江闻报大喜，亲率大军进驻丹徒，犒赏三军将士。次日清晨，中军从、耿二位参谋奉张招讨之命，押送着十余车御赐金银缎匹前来犒军。宋江率领众将恭迎圣恩，将赏赐之物按功劳簿分发给各营将士。关胜因阵斩敌帅，特赐金甲一副，其余将士各按战功受赏。城内杀猪宰羊，大摆宴席，犒劳三军，好不热闹。

宋江升帐议事，众头领分列两旁。帐中烛火通明，江南舆图铺展案上，朱笔勾画的城池关隘历历在目。宋江轻抚长须，环视众人道：“方腊逆贼盘踞江南，今虽取得润州，然宣、湖二州尚在贼手。诸位以为当如何进兵？”吴用轻摇羽扇，趋前一步道：“哥哥容禀。我军虽胜，然江南水网密布，战线绵长。若全军推进，恐首尾难顾。不若分兵两路，互为犄角之势。”说着以扇尖点向地图，“一路取常州、苏州，断其东路，一路攻宣州、湖州，绝其西路。”卢俊义沉吟道：“军师此计甚妙。只是两路兵马，当如何分派？”宋江与吴用对视一眼，吴用会意道：“此事关乎重大，不如听凭天意。”随即唤军中书记取来素笺笔墨。宋江提笔饱蘸浓墨，在笺上工整写下“常、苏”二字，卢俊义亦执笔书就“宣、湖”二字。二人将笺纸折好，置于香案之上。宋江整衣冠，焚香祝告：“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宋江等奉旨讨逆，愿天示明路。”祝毕，先取一笺展开，众人视之，乃“常、苏”二字，卢俊义随后取笺，正是“宣、湖，二字。吴用抚掌笑道：“此乃天意使然。”当即命书记录下分兵事宜。

二人正议分兵将领人选之际，忽闻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前亲兵高声禀报：\杨制使到！\话音未落，帐帘已被掀起，只见青面兽杨志由两名亲兵左右搀扶，踉跄而入。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杨家将后人，此刻面色铁青如生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将鬓角的白发都浸得湿透。他身上那件青色战袍已被汗水浸透，腰间宝刀的丝绦松散开来，却仍强撑着抱拳行礼，声音嘶哑道：“末将杨志，请令随征。”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帐前的地毯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猩红。宋江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从主帅之位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杨志身前，亲自搀扶住他摇晃的身躯，关切道：“贤弟病势为何如此沉重？快扶杨制使坐下！来人，速叫安道全前来！”林冲、鲁智深等与杨志交厚的将领也纷纷围上前来。林冲一把扶住杨志的肩膀，眼中满是忧虑：“杨兄，你我相识多年，你这般模样，如何还能上阵杀敌？”鲁智深粗声道：“洒家早说你这病没好利索！就该好好将养！”安道全挎着药箱匆匆赶来，先是为杨志拭去嘴角血迹，而后三指搭在其腕上，闭目诊脉。帐中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杨志粗重的喘息。片刻后，安道全睁开眼，摇头叹道：“杨制使连年征战，旧伤复发，又染了江南瘴气，如今气血两亏，五脏受损。若不静养月余，恐有性命之忧。”武松闻言，虎目圆睁，一把抓住杨志的手腕：“杨兄，你我在二龙山时何等威风，如今岂能因小疾误了大事？待养好身子再战不迟。”杨志挣扎着想要站起，青筋暴起的手紧握着祖传的宝刀，指节都泛出白色。他强忍咳嗽，一字一句道：“宋公明哥哥，林教头，鲁师兄，武都头，小弟自东京失陷生辰纲，蒙哥哥收留，在梁山聚义，受招安后南征北战。今日正是报效朝廷之时，岂能因小恙耽误军机？”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将胡须都染红了。宋江双手按住杨志的肩膀，沉声道：“贤弟听我一言。当年在梁山时，你常说要重振杨家将门风。如今征战四方，正是用人之际，我岂不愿你随军？但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在这一时。你且安心养病，待痊愈后，有的是杀敌报国的机会。”说着转头对众人道：“就在丹徒设养病营，拨我亲兵百人护卫，杨志虽留养病营，仍列征讨将佐名册，待病愈即赴军前效力。”

当夜，丹徒城西特意辟出的养病营中，杨志躺在铺着软褥的病榻上，望着帐顶怔怔出神。营帐外，更夫的梆子声隐约可闻，已是三更时分。他摩挲着枕边那柄祖传的宝刀，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这把刀伴随他半生，见证了他从东京殿帅府制使到梁山好汉，再到如今朝廷将领的起伏人生。他想起当年在东京做制使时，身着锦袍，腰佩宝刀，在御前行走的风光，想起失陷花石纲后，流落江湖的落魄，想起押送生辰纲时，在黄泥冈被晁盖等人所劫的绝望，想起在酒店中欲要自刎时，被曹正救下的那个雨夜。后来上了二龙山，与鲁智深、武松等人聚义，又三山聚义打青州，最终同归水泊。受招安后，破辽国，征田虎，讨王庆，南征北战，本以为终于可以一展抱负，重振杨家威名，不想今日竟被疾病所困。杨志喃喃自语道：“我杨门世代将门，先祖杨业、杨延昭何等英雄，难道到我这里，就要这样半途而废？”他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刀身，那是祖上留下的唯一遗物。帐外忽然传来巡营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他强撑着想要起身，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又重重跌回榻上。月光透过帐幔的缝隙，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满是不甘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