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魂捉方天定（2/2）

那边豹子头林冲与双鞭呼延灼率领马军赶到六和塔时，正撞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策马狂奔而来。二将定睛一看，认出是船火儿张横，不由得大吃一惊。呼延灼急忙高声唤道：“张横贤弟！你这是从何处来？”谁知张横竟充耳不闻，只顾催马往城里疾驰而去，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呼延灼勒住战马，与林冲面面相觑，半晌才道：“林教头，张横、阮小七二位兄弟奉令外出多时，想是方才得知张顺兄弟的死讯。”林冲叹道：“看他这般模样，必是去寻仇了。”此时宋江率领的大队军马已尽数入城，就在方天定的行宫中设立帅府。众将校各司其职，严密把守行宫各处。正说话间，童威、童猛等一行人远远望见张横单骑飞驰而来，见他浑身浴血，马鞍旁悬一颗头。众好汉见状无不骇然，童威失声道：“张横哥哥这是怎么了？”童猛也惊道：“莫不是中了邪祟？”张横却对众人视若无睹，一径冲进行宫去了。

张横策马直入行宫，径至宋江面前，翻身滚鞍下马，将方天定首级与钢刀掷于地上，纳头便拜，拜毕放声大哭。宋江大惊，急忙上前抱住张横道：“贤弟从何处来？阮小七现在何处？”张横抬头，眼中含泪道：“哥哥，我非张横。”宋江闻言更惊：“贤弟莫非中邪？你不是张横，又是何人？”张横泣道：“小弟实乃张顺。”宋江失声惊呼：“张顺兄弟！”张横继续道：“小弟确是张顺。当日涌金门外，被乱箭穿身而死，一缕幽魂不散，常在水中飘荡。幸得西湖震泽龙君垂怜，收为金华太保，留在水府龙宫为神。今日闻哥哥打破杭州，小弟效仿当年晁天王显圣之事，魂魄缠住方天定，随他半夜出城。见兄长张横藏身大江之中，便暂借兄长身躯，上岸追杀方天定至五云山下，手刃此贼，特来与哥哥相见。”言罢，张横忽然倒地不起。众将见状，无不骇然。宋江急忙俯身查看，只见张横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吴用上前道：“此必是张顺兄弟显灵报仇。”宋江泪流满面，对左右道：“速传军医来看顾张横兄弟。”此时李逵、花荣等将闻讯赶来，见地上方天定首级，又闻张顺显灵之事，皆唏嘘不已。李逵捶胸道：“张顺兄弟好生义气，死后还要为哥哥们出力！”花荣叹道：“兄弟情深，鬼神可鉴。”

正当众人议论之际，张横缓缓睁开眼睛，茫然环顾四周，只见宋江与众将环立，刀枪如林，军士密布。张横问道：“哥哥，莫不是小弟已死，在黄泉与诸位相会？”宋江含泪道：“贤弟莫惊，方才张顺兄弟借你身躯，手刃了方天定那厮。你并未死去，我等都是活人，你且定定神。”张横闻言，突然抓住宋江手臂，颤声问道：“哥哥此言，莫非我那兄弟张顺当真已死？”宋江悲切道：“张顺兄弟为从西湖潜入城中放火，在涌金门外越城时被守军发觉，乱箭攒射，死在西湖里了。”张横听罢，大叫一声：“我那苦命的兄弟啊！”顿时又昏死过去。众人急忙查看，只见他四肢瘫软，双目无神，气息微弱，魂魄似要离体。正是未随五道将军去，定是无常二鬼催。李逵见状，急忙掐住张横人中，花荣取来清水泼面，吴用命人速取安神汤药。众人手忙脚乱救治了约莫半个时辰，张横方才悠悠转醒，却仍是泪流不止，捶胸痛哭。宋江抚其背劝道：“贤弟节哀，且到后帐好生将息。”又对左右吩咐道：“快扶张横兄弟去帐房调养，待他精神好些，再细问海上情形。”两个健壮军汉上前，小心翼翼搀扶张横向后帐走去，张横步履蹒跚，边走边哭，众将无不黯然神伤。

宋江令裴宣记录众将战功。辰巳时分，众将齐集营前听令。混江龙李俊在水中生擒吴值，那吴值本欲凫水逃走，被李俊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揪住发髻拖上岸来。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三位女将合力生擒张道原，那张道原见是女流，本欲逞凶，却被三女将刀索齐下，捆作一团。豹子头林冲蛇矛直取冷恭咽喉，冷恭举刀相迎，不三合，便被林冲一矛刺于马下。小温侯吕方与赛仁贵郭盛正遇崔彧，崔彧被吕方画戟挑开兵器，郭盛趁势一戟结果性命。战后清点，只走了石宝、邓元觉、王积、晁中、温克让五人宋江召集众将道：“虽杀了方天定，却走了石宝、邓元觉这两个贼首，实为憾事。”随即出榜安民，犒赏三军，将吴值、张道原押解至张招讨军前正法。那献粮的袁评事，宋江特为其申文保举，授予富阳县令之职，先向张招讨处领取空头官诰。众将论功行赏之际，宋江又对吴用道：“军师，石宝、邓元觉二贼不除，终是后患。”吴用捻须道：“哥哥勿忧，待探明二贼去向，再作计较。”

不多时，众将都在城中安歇，忽有军士来报：“阮小七从钱塘江里游上岸来，现已入城。”宋江急忙唤至帐前询问。阮小七拜道：“小弟与张横哥哥带领水手，在海边寻得船只，本欲从海盐等处驶入钱塘江。不料风水不顺，竟漂出大洋。待急转回航时，风浪打破船只，众人都落水中。水手们各自逃生四散，小弟独自游到海口，进了赭山门，又被潮水冲到半墦山。待游回时，见张横哥哥在五云山江中，本想上岸相会，却不知他所在。昨夜望见城中火起，又闻连珠炮响，料是哥哥在杭州厮杀，故从江里上岸来寻。不知张横哥哥可曾到岸？”宋江将张横被张顺附体，斩杀方天定之事细细说与阮小七听。阮小七得知张顺已死，不禁捶胸顿足，泪如雨下。宋江见他悲痛，自己也悲从中来，哽咽道：“小七兄弟，你阮氏三雄情同手足，日后征战务必要小心谨慎。张顺兄弟已去，你等更要相互照应，切莫再有闪失。”说罢，亲自引阮小七与阮小二、阮小五相见，三兄弟抱头痛哭，宋江在旁也暗自垂泪。宋江传令道：“先调水军头领去江边整顿船只，准备征讨睦州。”

宋江念及张顺显灵之事，亲往涌金门外西湖畔，择一处风水宝地，兴建庙宇。那庙宇坐北朝南，前临碧波，后倚青山，宋江亲题匾额“金华太保”。竣工之日，宋江率卢俊义等众将，备齐三牲祭礼，亲临祭奠。但见庙中香烟缭绕，烛影摇红，供桌上摆满时鲜果品，阶前排列整猪全羊。宋江手持三炷高香，跪在神像前祝祷道：“张顺兄弟在天有灵，今日特立此庙，使兄弟英灵有所凭依。望兄弟保佑我等顺利平定方腊，早日班师回朝。”说罢连拜三拜，卢俊义等将依次上前祭拜。祭毕，宋江独立庙前湖畔，望着湖水，暗自思量：“自渡江以来，已折损许多兄弟。张顺兄弟生前最是忠勇，死后犹不忘相助，此等义气，实在令人感佩。”想至此处，不禁又落下泪来。回到行宫，宋江又命人在净慈寺设水陆道场，连做七昼夜法事。众将灵位前，宋江亲自上香祭酒，祈愿逝者早登极乐。法事毕，将方天定宫中违禁之物尽数销毁，金银财帛分赏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