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魂捉方天定（1/2）

话说宋江在帐中坐卧不安，连日战事不利，先是独松关、德清县损兵折将，如今杭州城下更是连折大将。涌金门外张顺惨死，北关门下索超被石宝锤杀，今日候潮门前又折了文仲容、焦挺二位兄弟，每思及此，宋江便心如刀绞。众将分列两侧，帐中气氛凝重。宋江环视众将，见个个面带悲色，不由得长叹一声：“皆是宋江无能，连累众兄弟丧命！”说罢以袖拭泪。吴用出列，深深一揖道：“哥哥莫要自责，此乃吴用计策不当之过。昨日所献诱敌之计，非但未能奏效，反害了文仲容、焦挺二位兄弟性命。”言罢，以拳击掌，懊悔不已。李逵按捺不住，跳出来嚷道：“哥哥何必烦恼！待俺铁牛今夜摸进城里，砍了那石宝、邓元觉的鸟头来！”鲁智深也道：“洒家愿与李逵兄弟同去，定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宋江摆手道：“二位兄弟且住。如今士气低落，不可再贸然行事。”转头对吴用道：“军师以为当下该当如何？”吴用沉思片刻，道：“为今之计，当先令各门军马暂退，容小弟再思良策。那杭州城防坚固，强攻恐非上策。”关胜上前道：“哥哥，末将愿再战石宝，定要替索超兄弟报仇！”唐斌、崔埜亦道：“文仲容与我同出河北，此仇不共戴天！”宋江见众将义愤填膺，既欣慰又忧虑，道：“众兄弟忠义，宋江心领。然报仇之事，需从长计议。今日先传令各门退兵十里，待军师筹得良策，再作打算。”众将虽心有不甘，也只得领命。待众人散去，宋江独坐帐中，望着摇曳的烛火，想起张顺、索超、文仲容、焦挺等人生前音容笑貌，不禁又落下泪来。

次日清晨，黑旋风李逵又来到宋江帐前，粗声道：“哥哥，俺昨日养足精神，今日定要和鲍旭、项充、李衮三个兄弟去取那石宝的狗头！”宋江皱眉道：“那石宝武艺高强，你等如何近得他身？”李逵拍着胸脯道：“俺偏不信这个邪！今日若取不得石宝首级，便没脸回来见哥哥！”宋江见他执意要去，只得叹道：“你等务必小心，莫要逞强，枉送了性命！”李逵回到自己帐中，命人筛来大碗酒，切了大盘肉，专请鲍旭、项充、李衮三人来吃酒。四人围坐，李逵举碗道：“俺在宋公明哥哥面前夸下海口，明日定要捉那石宝。三位兄弟可莫要退缩！”鲍旭拍案道：“李大哥说哪里话！咱们四个向来同生共死。这些日子马军屡次出战，也该让咱们步军显显威风了！”项充接口道：“正是！明日定要叫那石宝知道咱们步军四虎的厉害！”李衮举起酒碗，豪迈道：“自打咱们相识以来，哪次厮杀不是同进同退？明日便是刀山火海，咱们兄弟四个也要闯他一闯！”李逵闻言大喜，连干三碗，抹着嘴边酒渍道：“好兄弟！有你们这句话，俺李逵就是死也值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帛，咬破手指，道：“咱们兄弟今日歃血为盟，明日定要取石宝首级！”鲍旭三人见状，纷纷效仿。四人将血布撕作四份，各执一块揣在怀中。四人一直吃到三更时分，酒坛见底，肉食尽净。

次日拂晓，李逵四人便来到中军帐前请战。宋江见四人面上犹带酒气，眼中布满血丝，不禁忧心道：“四位兄弟，刀剑无眼，岂可儿戏？”李逵拍着腰间板斧嚷道：“哥哥莫要看轻人！俺们兄弟四个今日定要砍了石宝那厮！”宋江见他们执意出战，只得叹道：“但愿你等平安归来。”遂点齐关胜、欧鹏、邓飞、吕方、郭盛五员马军将领压阵，亲自率军来到北关门下。阵前，李逵双斧交叉立于马前，浑身杀气腾腾；鲍旭丧门剑寒光闪闪，怪眼圆睁；项充、李衮各持团牌铁枪，插着二十四把飞刀标枪。四人列成阵势，只待厮杀。城上忽闻鼓响锣鸣，城门开处，石宝一马当先而出。但见他头戴镔铁盔，身披锁子甲，腰悬流星锤，手提劈风刀。左右两员大将相随，上首吴值，下首廉明，三骑并出，气势汹汹。李逵见石宝出城，眼中怒火更盛，大喝道：“石宝小儿！认得梁山黑旋风么？”石宝冷笑道：“无名小卒，也敢猖狂！”话音未落，李逵已挥舞双斧冲杀过去，鲍旭三人紧随其后。

李逵四人直扑石宝马前，那黑旋风大吼一声，声震四野，全然不惧天地神明，双斧直取石宝咽喉。石宝急挥劈风刀格挡，却不料四人配合默契，早已逼近马下。但见李逵一斧横扫，寒光闪过，石宝坐骑前蹄应声而断。好个石宝，临危不乱，竟在战马倾倒之际纵身跃起，如鹞子翻身般稳稳落地，几个箭步便退入自家马军队中。鲍旭见状，丧门剑直取廉明，剑光一闪，已将廉明斩落马下。项充、李衮同时出手，二十四把飞刀标枪如银鱼乱舞，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宋江见势，急令马军冲锋接应。城上守军见宋军逼近，擂木炮石如雨点般砸下，宋江恐有闪失，急鸣金收兵。谁知李逵四人杀红了眼，竟紧追石宝不放，直冲城门而去。石宝佯装败退，入城后却突然转身，隐在城门阴影处。鲍旭不知是计，率先抢入城门，石宝冷笑一声，劈风刀自暗处斜斩而出。那劈风刀削铁如泥，锋利无匹，竟将鲍旭连人带甲劈作两段！石宝得手后并不退却，反而提刀冲出城门追杀。项充、李衮大惊，急护李逵后撤。宋江军马拼死接应，方才救回三人。回营后，李逵三人抱头痛哭。宋江见又折了鲍旭，愁眉不展。吴用叹道：“虽斩一员敌将，却折了李逵的副手鲍旭，得不偿失。”众将见石宝如此狠辣，皆暗自心惊。正是猛虎虽勇难敌计，毒蛇暗处最伤人。这番厮杀，端的惊心动魄！

众人正在帐中愁闷不已，忽见童威、童猛两兄弟匆匆入帐，抱拳禀道：“启禀哥哥，小弟二人奉命巡哨，行至南门外二十余里处，见江岸边整整齐齐泊着数十只运粮船。近前查问，乃是富阳县袁评事解送官粮的船队。那袁评事见了我们，当即跪地痛哭流涕道：小老儿世代都是大宋良民，这些年来被方腊那厮横征暴敛，若有半点不从，全家老小都要遭他毒手。如今盼得天兵到来，原指望能重见太平，谁想又遇上这等兵荒马乱！小弟见他哭得凄惨，实在不忍加害。”吴用闻言，双眼一亮，拍案而起：“此乃天助我也！这些粮船正是破城良机。”随即传令道：“童威、童猛二位贤弟统领此事，带着炮手凌振并一干水手，再调王英与扈三娘、孙新与顾大嫂、张青与孙二娘这三对夫妻，都装扮成船公船婆模样。切记要混在船工之中，不可多言。待顺利进城后，立即施放连珠炮为号。我这里自会调兵接应。”那袁评事虽百般不愿，却也不敢违抗军令，众将士当即着手准备：先将船上原有的船工尽数扣留，只取其衣物使用。王英、孙新、张青三人换上船公的粗布衣衫，腰间暗藏短刃；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三位女将改扮船婆模样，发髻中暗藏飞针；凌振则将火炮拆解，分藏于各船米袋之下。其余军士皆扮作水手，各色兵器尽数藏于船舱暗格之中。待诸事齐备，数十只粮船缓缓驶离江岸，向杭州城南水门进发。童威立在头船船首，远望城头守军，心中暗道：“此番定要建功。”

此时各门围哨的宋军，都已在不远处埋伏妥当。袁评事战战兢兢地上岸，童威、童猛和那几个假扮的梢公紧随其后，一行人来到城下叫门。袁评事仰头喊道：“城上军爷，小人是富阳县袁评事，奉旨解粮来纳。”城上守军听得叫门，细细盘问来历，随即飞报入太子宫中。方天定闻报，当即差遣吴值出城查验。吴值来到江边，将数十只粮船一一清点完毕，回城复命道：“殿下，确是解粮船只，数目无误。”方天定这才放心，又派石宝、邓元觉率领一万军马出城，列阵戒备，着令袁评事开始搬运粮米入城交纳。此时梁山众将都混杂在梢公水手之中，随着运粮队伍混入城中。王英、孙新、张青三人低头扛粮，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三个女将也扮作民妇模样，跟着人群进了城。五千石粮食，不消多时便搬运完毕。那六员守将见粮米已尽数入仓，便统领军马撤回城中。城外宋军见计策已成，立即重新围住城郭，在离城二三里处列开阵势。待到二更时分，凌振悄悄取出九箱子母炮等火器，潜行至吴山顶上。他先取出火石火镰，点燃引线，但听轰的一声巨响，第一发炮火直冲云霄。众将士见信号已发，立即取出预先准备好的火把，在城中各处同时放火。城中顿时大乱，百姓惊慌奔走，守军不知所措，都道是宋军大举入城了。方天定在宫中听得炮响，又见火光冲天，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披挂上马。待他赶到宫门时，各门守军早已逃散一空。宋军见计策成功，士气大振，争先恐后地杀入城中。

话说城西山内混江龙李俊等好汉得了将令，率领水军杀到净慈港内，夺得船只后，立即从湖面驶来，在涌金门上岸。众将分头攻打各处水门。李俊身先士卒，第一个登上城楼，当夜便在城中展开混战。唯独南门不曾围堵，那些残兵败将都从此门仓皇逃窜。那石宝、邓元觉二将在城外见城池已失，知道大势已去，便率军退走。却说方天定匆忙上马，四下张望，竟寻不见一员将校相随，只有几个步卒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他慌不择路，从南门夺路而逃，活似丧家之犬，又如同漏网之鱼，狼狈不堪。方天定一路逃到五云山下，忽见江中窜出一人，口中衔着钢刀，赤身裸体跳上岸来。方天定在马上见来人凶神恶煞，急忙催马欲逃。谁知那马儿今日作怪，任凭他如何鞭打，就是不肯挪动半步，仿佛有人死死拽住了马嚼环一般。那汉子几个箭步冲到马前，一把将方天定扯下马来。方天定还未及呼喊，只见刀光一闪，头颅已然离身。那汉子拾起首级，翻身上了方天定的坐骑，一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一手握着钢刀，径直往杭州城奔去。